熊其雨 2024-12-03 18:20:26
文/熊其雨
栖居闹市,偶有诗意,却难闻到坛香四溢。
如今,坛子菜似被“养生族”打上了某种烙印或标签。犹记得年幼时,父母南下打工,将我交由长者带养,喜食素斋的老人,常朝桌上端出精心手作的坛子菜,如青椒炒酸菜、盐豌豆、猫鱼豆腐、辣椒萝卜条、酸豆角、腌整辣椒、炒榨菜片。每一小份,都用醴陵产兰花瓷碗装好,夕阳映照下,食材本身自带的红黑黄灰麻色,温柔交错,加上临吃前拌入的土麻油,通体如打了“摩丝”般,举筷观之而略有微醺。这真是,淡然烟火气,谁不念此景?
久而不归家,何以慰人心?愿为湘北农人,遍尝耕种之苦,摘取素食蔬果。“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时下,正是湘北农家泡黄豆、打豆腐的季节,寻一秋日暖阳时,选上好本地涨发黄豆,烧水滤渣熬浆,下石膏点卤子,将罩子布袋子系紧,上铺石块或重物压干汁水,数小时后揭掉罩子布,待自然冷却后,用刀划出大小均匀的方块,续改刀成小麻将块,移置芦席上晾晒一天,再和盘托进筲箕或无生水的盆子里,静待自然发酵。
一个星期或十余天后,光滑的豆腐表面如约“穿”上毛衣,即可按自家喜欢的口味,加入红曲等上色类天然色素。我的外婆汪春珍曾是村宴大厨,对调制食材的色香味极其熟稔,比如她喜欢往里加些姜末、食盐或剁椒后,再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进土灰色的陶瓷坛,进过坛子的豆腐,被称为“猫鱼豆腐”,湘北人喊“腐豆腐”。如果不进坛子,可将剁椒与豆腐放在一起捣烂,不用下锅烹饪,吃前滴入些许麻油即可,乡里人喊吃“烂豆腐”。
经过时间的陈化和菌种的发酵,到了炎炎夏日,这味坛子菜由于吃的时间较久,加之外部气温过高,如果“猫鱼豆腐”放少了盐,会直接化成浓稠的汁水状,且会散发出似臭鳜鱼般的味道。而对农人来讲,只要是没长虫或变味,就一定会有赏味之人怜惜这道“腐味”,甚至还用调羹搲着吃。如遇胃口不佳,从坛里夹一坨,一碗饭轻轻松松就到肚里去了,由此,足以见“猫鱼腐乳”质地细腻、滋味鲜美、香辣嫩滑。
“猫鱼豆腐”煮鱼、“猫鱼豆腐”煮空心菜……这道坛子菜,在我看来,真正是农家清贫生活里的一丝烟火,臭得短暂,香得热烈,咸得绚烂。比如,搲几勺腐乳汁炒空心菜,先下熟猪油爆香蒜头,放入空心菜快炒,临起锅前浇上腐乳汁,空心菜别有一番风味;花江狗肉店里,广式腐乳和花椒粉等交融,变成上好蘸水,大可吃出至鲜味。
长沙的一些路边小店,也研发出些诸如“猫鱼蒸肉”的菜——选上好的猪五花,放少许盐和姜末,顶层放辣椒面和腐乳汁水等,蒸十多分钟后,油脂溢出,腐乳的特有味道和香味冲上头,非常下饭。难怪《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来长“觅食”,要拿腐乳油汁拌饭,一餐送饭数碗,绝不在话下。
有吃家总结,豆腐倘若要好吃,首先得要豆子好,最好是农家本地自种圆粒黄豆;其次是要水质好,比如湘北人打豆腐用的就是长江水;接着是做法要传统,最好是用竹架子“七上八下”地将水沥干,再用纯物理方式压制;最后是无需添加“海克斯科技”,吃的是豆制品原有的鲜香和原味。我深以为然,此乃专家也。
茫忙闹市苦,不如回家打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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