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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12-30 12:35:56
作者|杨玉珍
燃烧
长风扫过枝叶
沙沙声袭来，如一把火
丢进了草垛
又一个日子在燃烧
我们变成了草木
也在等待燃烧
午后下起了暴雨
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听到雨水掉落水缸的声音
和一起掉落的时空
也变得坦荡
直到凌晨
天空变成灰紫色
我在薄雾的空气里
伸手去抓时，只有沙沙声
再次袭来
九月探访孤寡老人
我从老人破旧潮湿的老屋出来
门外的老树如盖
洒下些许荫凉
老人拿着水果罐头
追到村头，和惊起的落叶
和尘土，和合着汗水的双手
在我眼前颤抖着
我停下脚步
不忍破坏此刻
老人对亲情久违的怀恋
我静静地看着她
匍匐在人世的长河
暂时忘去忧愁
但那一刻，怀恋的人
何止是她呢?
我的祖母和外祖母
也曾这样站在村头
仰望路的尽头
最后和天空一起
陷落在黄昏里
回来的路上，寒风吹过
车窗发出呜呜的呼声
我路过的村落和田野
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我们
暗淡，忧伤的一生
七月
七月漫长而空白
砂砾在热浪里回响
河流沉溺于午后的寂静
我就这样放纵白昼
悄悄地走，树叶肆意地吹落
我仔细听着屋子周围的动静
但听到的都是虚空，和破碎
我无力与漫长的午后较劲
寂静之剑指向哪里
哪里就有流亡的陷阱
日子和日子重叠
我们在哪里诞生
也将在哪里消逝
戴着面具的人
曾对着盛满星光的湖水
看到了一个自己
从未示人的面孔
光影漂浮，湖水澄澈
这让他想起一些人
那些渴望逃离的，又在
世间里落满尘埃的人
有几次，他来回在湖边踱步
思索，听见落叶掉落和生长
很多个秋天后
他目送另一个自己
戴着熟悉的面具
消失在湖水的暗影里
偶然
寂静的夜在浪涛翻卷的
深海里跌跌撞撞，埋葬日复一日
难以辨认的清晨和人群
它一天天把我变得卑微
蜷伏在我体内的那些蔓延的
蓝绿色的悲哀在胸腔里跳跃
我因而看到了自己扭曲的面孔
我衣衫褴褛，我行色匆匆
在昼夜某种庞然孤独而遥远
的隐秘角落，流浪
一群人，是一群人的世界
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偶然
秋天的土地
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
堆放了数年的稻草
有些已经变黑已经发霉
原本干燥的草堆变得潮湿
生活又一次变得模糊不堪
然后是长时间的一潭死水
像常年困顿在黑暗里的小虫
没有一片土地，让它在草地上
看见远去的乡亲死而复生
我也不是那片深谙世事的土地
无法在月光里长出累积的果实
一夜之间，我看见门前老树
相约同归于尽
留下秋千，在这个秋天坠落
水塘边，农妇的笑声被风吹起
又埋进了土里
落叶如诉
我的一天已逝，枝叶从枝头掉落
一天天掉落，林中满是重重叠叠的日子
寒冷从地底升起，它无视这多愁的人间
风雪既是无情，又谈什么追逐与安宁
我终究是带着空空的脑袋和空空的行囊
走过了半是天真，半是无奈，冗长的半生
尽管如此，我还是孜孜不倦，放不下
俗念，越积越深，和草木一起疯长
四季，只有寒冬才让我正视自己
一切都静下来了，但我依旧慌张
依旧在风雨不定的江水中涤荡自己
我翻动着忧伤，岁月里是洁白的
卑污的事实，是谎言和良知的拉扯
但我依旧为繁花化成污泥哭泣
为小虫掌灯，把星河举过头顶
这是我仅存的善念，人世涌动却无法
盛下山林如诉如泣的落叶
出走的黑夜
我刚学会走路那几年，
常趁着朦胧的夜色，
沿着通往村外的小道，
一直走，寒露浸湿前额，
夕阳西沉，山路蜿蜒，
模糊着指向今天。
细想起来，那时没有人会在夜色里，
发现一个两岁儿童出走的决心。
孩子，
你的家在哪里?
家在无边的夜色里
今夜
奏响的琴声叮咚作响
琴声和黑夜交织，和此刻
头顶洒下的灯光一起陷入
时光里
远处飘荡的霓虹无力
掠过屋顶，掠过比夜更凉的琴键
今夜的琴声是一道槛
寻声握着的，是生命
无尽的幽暗，若有若无
如霜，如漫长的北风呼啸
如山顶的雪倾轧而来
我们都是孤儿，是迷途的羔羊
是大地母亲的眼泪
只是我们不言不语
不笑，也不恨
只是浸在漫长的等待里
作者简介
杨玉珍，女，生于1989 年，新生代实力派诗人，关注时代背景下个体命运沉浮，用诗歌解读人生。
责编：刘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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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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