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蒋力余

莽莽天宇,八万里云驰飙作;恢恢地轮,五千年治乱兴亡。邙砀脊脉,逶迤远连昆冈;河洛清波,浩荡奔注海澨。涉彼洪荒,文明肇创,万代千秋蒙庥,厥功在我炎黄。

曩昔混沌未开之时,含哺而无釜甑,结绳不见文字。伐檀有人,莫及舟车;蚕桑未采,何来垂裳。《礼》云:“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伟哉炎黄,据天地之大德,值阴阳之交会,通灵鬼神之际,会道五行之秀。礼行赤县,情系苍生。仰畏天,俯畏人,惟宽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悫,始终如一。不蔽奸佞之谗,不用取容之士。天下咸归,百姓安乐。是以列星随旋,日月递照,风雨博施,万物得和以生,得养以成。

嫘祖,黄帝之妃,始创黻织;仓颉,黄帝之臣,以立文字。炎帝之女精卫,衔石而填沧海;炎帝之臣夸父,逐日以迎霞光。乃神乃人,惟载远古;是传是说,宜辅信史。

岁月迁流,穷奇斯生,涿鹿风云突变,域中归于一统。百族聚为中华,自中原而滂沛十方。从兹以还,历三代二千余年而入于秦,再历二千余年而有今。

天不欲亡我中华,必不亡中华之文化。中华文化有源以之开流;神州百族,有秩以之共理。炎黄脊梁遍列九州,姓氏血脉,扬辉全球。龙从云起,先民图腾,乃往昔五千年文明之大标识,亦兹后亿万年之大旌纛。

大道之行,讲信修睦,故国之兴,端赖和谐。宇内各族,世界侨属,齐献瓣香,恭祭先祖。历万万代,共众芳之所在,固信美而永驻。刻石再拜,以颂以祷,斯馨无恙。

——《炎黄赋》 范曾

《炎黄赋》是范曾为中华民族人文初祖炎黄二帝坛(中华炎黄坛)所作的赋文,见录于《当代辞赋名家作品精选》。

炎黄是中华民族的始祖,“莽莽天宇,八万里云驰飙作;恢恢地轮,五千年治乱兴亡”,用偶句起笔,让我们乘着诗人想象的翅膀穿越历史时空,俯瞰中原,对话先哲,追溯历史,畅想未来。“邙砀脊脉,逶迤远连昆冈;河洛清波,浩荡奔注海澨”,镜头逐渐拉近,目光集聚在中原。诗人由炎黄坛展开联想,思接八荒,视通万里。邙山巍然耸立,中华文化发轫于斯。远古时代,先民在黄河母亲的怀抱中繁衍生息,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化,在邙山已发现仰韶时代的古城遗址,为迄今中国最早的古城地,也是轩辕黄帝建城营国之所在。该古城以北3公里,据专家考证,正是炎帝和黄帝的大部落会师结盟之处。“涉彼洪荒,文明肇创;万代千秋蒙庥,厥功在我炎黄”,四句点明炎黄二帝之伟大贡献,照应赋题。

继而具体描写炎黄之伟大贡献。炎黄勤劳勇敢,为智慧之化身。赋文从不同角度追叙炎黄之伟绩丰功。“曩昔混沌未开之时,含哺而无釜甑,结绳不见文字。”贡献之一:发明釜甑与文字。这里讲到制作“釜甑”,应是借代的手法,指代有关农耕文明的一系列发明。单以“釜甑”而言,食物得到精细加工,使人的健康状况得到改善,优化了族民的身体素质,促进大脑和全身的发育。而文字的创造,更是向人类文明迈进了一大步,《周易·系辞下》:“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

贡献之二:发明舟车和蚕桑。舟车和蚕桑与人类的生存有直接的联系,这也是运用借代手法,为重大发明之象征。舟车的发明,使人类的发展空间得到扩大,使文明的交流得到加速。《汉书》记载:“黄帝作舟车以济不通。”蚕桑的发明,丝织技术的出现与黄帝有关。

贡献之三:重教化,兴礼乐。重教化,兴礼乐,应是华夏文明的重大进步。礼乐文化始于炎黄。从人文角度而言,祭祀是族民表达美好愿望的一种形式,宣告自己为炎黄子孙最直接的方式。儒家思想与远古的祭祀文化有密切的关系,诗人引用了《礼记·礼运》中的文字:“故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诗人赞美炎黄据天地之大德,阴阳之交会,通灵鬼神之际,意即在生产劳动中不断总结探索自然、顺从自然、征服自然的丰富知识,推行礼乐文化,提高自身素质,和谐族群关系,巩固部落联盟,促进生产发展。“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忠恕诚悫”,这是儒家思想的重要内涵,与炎黄精神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炎黄之伟大,与多方辅佐是分不开的,于是赋文补叙嫘祖与其他臣民之发明。

贡献之四:促进民族的融合统一。赋文言及上古的猛兽“穷奇”,穷奇为上古神话传说中的四凶之一,“穷奇”大致是奸佞之徒的象征,奸佞之徒对文化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起到了极大的破坏作用。“穷奇”也应是恶劣的自然环境的象征,华夏民族为了生存、繁衍、发展,既要与外部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又要与内部的奸佞之徒作斗争,只有这样才能坚持正义,战胜邪恶。这一层还提及涿鹿之战,涿鹿之战是华夏民族脱离原始野蛮生活而步入文明时代的一次重大转折。“龙从云起,先民图腾”,语出《易·乾·文言》:“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

全篇以“大道之行,讲信修睦,故国之兴,端赖和谐”收束全文,曲终奏雅,卒章显志,体现了中华民族尚和的美学理想。

《炎黄赋》俯仰古今,神思驰骛,气象恢宏,寄托遥深,澎湃的激情与幽邃的旨趣有机统一。诗人由炎黄坛展开联想,回溯五千年文明源流,着眼今日之国运昌隆,赤子情殷,墨妙笔精,词旨宏大。诗人以典型化的意象,饱蕴深情的语言,讴歌炎黄的超凡智慧、伟大创造。

辞赋作为古代诗歌的一种体裁,有其自身的特征。此作铺采摛文之特点依然突出,对炎黄的卓越贡献从四个方面逐层深入作了概括性的叙述,神思飞越,情理交融,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人文初祖的伟大形象,感知其超凡智慧,这是一种独特的铺陈手法。诗人不借华辞丽藻的穷形尽相,而以翔实的史料折服读者,以朴素胜,以壮美胜,以幽邃胜,以高华胜,澎湃的激情和渊浩的学识忻合为一,这是现代辞赋的独特风貌。全赋以叙述为主,辅以描写,而赋境依然充满画意,独特的题材采用了独特的表达方式。语言以散为主,时以骈句点缀,使情感的抒发更自由流畅,体现代辞赋的鲜明特色。

此赋是一曲壮美的民族精神的颂歌,情感深挚,内蕴丰富,意境雄阔,语言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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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