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琳达与比尔·盖茨成立基金会20年,出版新书《女性的时刻》

    2020-09-05 09:41:08

近日,琳达·盖茨出版新书《女性的时刻》。梅琳达·盖茨广为人知的身份是比尔·盖茨夫人,她也是全球最大私人基金会——比尔与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的联席主席,毕生致力于全面促进家庭、社区和社会的健康与繁荣。她工作的核心,是为女性及女孩增权赋能、帮助她们充分实现自我潜能。

“我们必须接纳每一个人,不将任何人排斥在外。”在这本书中,梅琳达记录了自己、以及身边的榜样和同伴们是如何试图通过一己之力来影响这个世界,她同样也记录了在这个世界的边缘,那些作为少数的多数人们,是如何在贫困中挣扎,女性是如何被结构性地压抑与排斥。

女人,首先是人。女人面临的问题,同样是人类所面临的问题。赋权女性,不仅仅是将所有的女性联结在一起,因为女性的解放,同样是男性以及全人类的解放;让女性能够撑起半边天,最后改变的是整个世界。

以下内容摘自《女性的时刻》,经出版社授权刊发。

《女性的时刻》,[]梅琳达·盖茨著,齐彦婧译,大鱼读品出品,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07月出版。

原作者/梅琳达·盖茨

摘编/吴俊燊

为母亲注入力量

2016年,我前往欧洲,途中专程造访斯德哥尔摩,与一位偶像话别。

2017年,汉斯·罗斯林(Hans Rosling)去世。他是一位具有开创性的国际卫生学教授,曾致力于向卫生专家传授他们工作中必不可少的知识,因而声名远扬。他做过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TED演讲,视频累计观看次数超过2500万。他与儿子儿媳合著了《事实》一书,告诉人们这世界往往好于我们的想象。他还与儿子夫妇共同创立了盖普曼德基金会,率先用数据和图表呈现世界的真相。这些都让他为大众所熟知。对我个人而言,汉斯是位容智的导师, 他讲述的那些故事,让我能以当局者的视角看待贫困。

我必须坦承,我对汉斯·罗斯林的景仰有些一厢情愿,起码一开始是这样。2007年,我在一次会议上发言, 汉斯也在场,当时我们还不认识。事后他告诉我,起初他对我并不信任,总觉得美国的亿万富翁只会施舍钱财,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不过他说,我赢得了他的信任,因为我试着讲述自己在非洲、南亚的见闻,分享我从助产土、护土和母亲们那里获得的第一手经验,而不是舒舒服服地待在西雅图,靠分析数据纸上谈兵。我讲述了一些农村女性的故事,她们为了领取避孕药具,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农活儿,步行前往数英里外的保健站,顶着烈日排起长队,最终只等来断货的消息。我提到助产士们的不满,因为他们工资微薄,培训缺位,更没有救护车。与他们交流时,我着意摒除成见,让心中充满好奇,深怀学习的渴望。后来,我发现汉斯与我不谋而合,而且他开始得远比我早,用心远比我深。

汉斯早年与妻子阿格妮塔(Agneta Rosing)——也是一位杰出的专业医疗人员——迁往莫桑比克,在一个远离首都的贫困地区行医,那时,他还是一名年轻的医生。该地区拥有30万人口,医生却只有两名,他就是其中之一。他把当地居民都看作自己的病人,即使他与其中大多数人素未谋面。这里每年有15000名婴儿诞生,3000名儿童死亡。也就是说,每天平均有10个孩子夭折。汉斯治疗的疾病从腹等到疟疾,从霍乱到肺炎,再到难产,可谓包罗万象。两名医生要覆盖30万人,当然就什么都得治。

这段经历造就了他,并让他领悟了一个道理,也就是他后来教给我的东西。自我们认识那天起,汉斯和我只要在活动中遇见,就一定会抽时间叙叙,哪怕只是休息时到走廊上聊几分钟。在这一次次或长或短的会面中,汉斯成了我的恩师。他不但让我了解了极端贫困,更启发我回顾过去,更深刻地理解自己昔日的见闻。“极端贫困会带来疾病,是邪恶的藏身之处,”他说,“它是埃博拉毒的源头,也导致博科圣地绑架女孩。”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领悟到他早已懂得的道理,尽管我已经极其幸运,有他本人点拨。

今天,全球有7.5亿人生活在极端贫困之中,这个数字与1990年的18.5亿相比有所下降。据权威机构定义,极端贫困人口即每日生活费用低于1.9美元的人。但数据根本无法揭示他们生存的绝境。极端贫困的实质,是你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困境。你找不到出路,努力毫无意义,你被人们远远甩在身后,而他们本可以拉你一把。这就是汉斯教给我的道理。

在我们多年的友谊中,他常说:“梅琳达,你得多关注社会边缘人。”我们想为这些人效劳,于是共同努力,尽量以他们的视角看待生活。我向汉斯谈起自己第一次代表基金会出访的经历,向他描述途中遇到的人们如何令我肃然起敬,因为我深知,若是置身他们每日的处境,我早就被生活摧毁了。

梅琳达·盖茨(Melinda Gates1964815-),毕业于美国杜克大学计算机系,后获得MBA学位,进入微软公司。她是《福布斯》权力榜女性领袖、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联席主席、微软女性领导者之一、比尔·盖茨夫人。

我去过一座大城市的贫民窟。那里最让我惊讶的并不是幼小的孩子一哄而上,拥到车前乞讨。这都在我意料之中。真正令我震惊的,是看到年幼的孩子照料更小的孩子。当然,我不该诧异,这显然是因为贫困的母亲别无选择,她们必须外出工作。在城市里,生存是首要问题。但她们幼小的婴儿又留给谁来照顾呢?五六岁的儿童抱着婴儿走来走去,那就是他们日间的工作。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与朋友追逐嬉闹,怀里抱着一个摇头晃脑,还不懂控制身体的婴儿。几个孩子在一个屋顶玩耍,电线触手可及;另一些在街边的下水道旁奔跑,不顾污水顺流而下。我看见孩子们在滚烫的锅边嬉戏,锅里煮着小贩们售卖的食物。每天都面临着这样的危险,这就是这些孩子生活的现实。即使母亲们拥有更好的选择,这种现状也很难改变——何况她们根本别无选择。她们必须外出工作。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这已经是她们力所能及最好的照顾了。为了供养孩子,她们日复一日辛勤地工作,令我肃然起敬。

贫困,意味着无力保护自己的家人,贫困,意味着你不能像那些衣食无忧的女人一样挽救孩子的生命。母亲最强烈的本能莫过于保护自己的孩子,因此,贫因也是世界上最具剥夺性的力量。

如此一来,要想在消除贫困的同时为女性注入力量,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帮助母亲保护子女。我跟比尔的慈善工作就从这里起步。不过在当时,我们还没想到这个说法,只觉得世界上最严重的不公,就是儿童因家庭贫困而死去。

1999年末,我们发起了基金会的第一个全球项目,与各国政府及民间组织一道努力,设法降低五岁以下儿童的死亡率。该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就是在全球推广一套基础疫苗。自1990年以来,它使全球的儿童死亡率降低了一半,从每年1200万人降低至600万人。

可惜的是,新生儿存活率——婴儿出生头二十八天的成活率——没有实现同步增长。在不满五岁就天折的儿童中,近半数死于出生第一个月,其中出生当天就死去的最多。这些孩子都诞生在世界上最贫困国家,其中许多地区都远离医院,根本不具备医疗条件。许多婴儿的家庭分布在偏远地区,妇女分娩时,她们的家人只会采用几个世纪以来的传统方法。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该怎么拯救数百万婴儿的生命呢?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要想止于至善,我们就必须到最险来的地方去。因此,我们想尽各种办法,力图挽救母亲和新生儿的生命。母婴死亡最普遍的诱因是缺乏专业的医护服务。每年,有4000万女性在分娩时无法获得助产服务。我们发现,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至少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最佳手段——就是培训和派遭更多的医护人员,在女性分娩的过程中提供助产服务,并在分娩后数小时至数天的时间里进行陪护。

“世界不是平的”

如果有人得不到大部分人都能享受的医疗保健服务, 那么问题一定出在落地环节,也就是说,没人会给他们带去药物、照护和专业的协助。而这,就是贫困的含义。贫困意味着身处社会边缘,无法得到人类彼此照顾的温暖。所以,我们必须设法把这些照顾带到他们身边。这就是与贫困斗争的含义。或许这些做法并不涉及什么炫目的技术,但从人性角度来讲,它们能给人带来深切的满足——这些创新背后的信念,是科学应该为所有人服务,没有人应该被排除在外。

这是我特别珍视的一个感悟:隔阂带来贫困,所以我们必须消除隔阂,为人们提供解决问题的工具。不过这还不够。考察的项目越多,我越明白我们必须把落地与实施纳入整体策略。落地过程中的困难,揭示了贫困的起源,能向你揭示人们贫困的原因。至于未来可能遇见的障碍,我们不必凭空猜测,一旦着手让项目落地,我们自然会与它们撞个满怀。

产妇会因为贫穷而得不到必要的帮助,无法守护自己的孩子,但贫困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比这更为具体,确切地说,这是因为她身边没有一位知识与时俱进、工具专业齐备的资深助产士。为什么没有?可能的原因很多。或许因为信息匮乏,或许因为贫穷,或许因为她居住的城镇地处偏远,或许因为她遭到了丈夫的反对和婆婆的怀疑,或许因为她根本不不知道这是自己应有的权利,或许因为传统文化不赞成这种做法。无论如何,当位母亲无法获取必要的帮助时,我们只要知道原因,就能找到相应的对策。

如果造成这些障碍的是距离、金钱、 知识或羞耻感,我们就采取更贴近、更实惠、更人性化的手段。抗击贫困,要求我们审视自己面前的障碍,摸清它们的根源究竟是文化、社会、经济、地缘,还是政治。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绕开或打破它们,让穷人也享有与他人同等的权利。

我们开始花更多时间去理解人们的生活境况,很快,我们发现,无数阻碍穷人进步的障碍——和无数造成他们孤立无援的原因——都源自对女性的压制与剥夺。

在深陷贫困中的国家,女性往往被推向边缘,成为社会的局外人。这并非偶然。任何一个社会一旦对某一群体,尤其是女性,加以排斥,就会酝酿深刻的危机,而化解危机的唯一途径, 就是重新向他者敞开大门。重新接纳那些遭到排挤的人,将他们带离社会边缘。这就是解决贫困问题的关键,也适用于几乎所有社会问题。

任何人都可能遭到排斥,一切都由那些权力在握的强者定夺。在很多时候,这种排斥的依据是种族。由于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的恐惧和偏见,犹太人、穆斯林、基督徒都可能成为被排斥的对象,此外,穷人是永远的局外人,身患疾病者往往遭到排斥,性少数群体也可能遭到孤立。外来移民几乎从未进入主流社会。而几乎在每个社会,女性时常会产生局外人的感觉,即使是在自己家中。

排斥异已是人类的本能,克服这种本能,是对我们是最大的考验,也是消除极端不平等的关键。人类惯于羞辱和排斥那些让自己不适的人。正因如此,世界上才有那么多年老体强贫病交加的人被推向社会边缘。我们不愿看到自己变成什么样,就排斥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会无端地将自身不愿承认的特贡加在某个群体头上,借排斥他们证明自己并非如此。这就是主流社会排尺就个种族、某些宗教的原因。

而且我们常常不愿面对真相。看到那些被排斥在外的人,我们常常会想:我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因为我与他们不同。但这不过是一种傲慢。我们很容易沦为被排斥的对象。他们具备的,我们也都有。只是我们往往不愿承认自己与被排斥者有什么共同之处,因为那会让我们颜面扫地。承认这一点, 就等于承认输赢并不绝对公平。如果你知道自己只是起点比别人高,那你就必须低下骄傲的头。放弃优越感,告诉自己“我并不比他们优秀”会让人非常痛苦。所以,为了保持优越感,我们为排斥他人的行为开脱,宣称自己是在捍卫美德、守护传统,实际上,我们只想捍卫自己的优势与自负。

挽救生命的第一步,是接纳每一个人。健康的社会没有局外人。这应当成为我们追求的目标。我们必须继续减少贫困,消除疾病,帮助人们抵御那些试图排斥他们的力量。与此同时,更应该从我做起,检讨自己排斥他人的行为,张开双臂、敞开心灵,拥抱那些被推向社会边缘的人。我们应该帮助被孤立的人赢回属于他们的权利,但这还远远不够——只有不再将任何人排以在外,我们才能赢得真正的胜利。

责编:周佳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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