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22年3月3日，西班牙巴塞罗那，2022世界移动通信大会上展出HTC和VALVE合作推出的一款VR头显（虚拟现实头戴式显示器）产品。

文 | 陈永伟 （《比较》研究部主管）

“事实上，银河系有三种可自由兑换的货币，但哪个都不太好用。”

——《宇宙尽头的餐馆》第十九章

作为与现实世界对应的虚拟世界，一个完整的元宇宙也必然会像现实世界一样拥有自己的经济系统，而这个经济系统的成败将会对元宇宙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么，在元宇宙中，经济体系是如何运作的？现实世界中的经济规律在元宇宙当中是否适用？有哪些规律和特征是元宇宙独有的？它们又会对元宇宙的运作带来怎样的影响？

在对元宇宙的经济问题展开探讨前，我们不妨先花一点时间看看现实世界中的经济是如何运作的。

现实世界的经济循环

图1给出了一个经济循环的示意图。由这个图我们可以看到，在现实世界中，经济的运作过程包括内外两个层次的循环。其中，内循环考虑的主要是商品和要素在一个国家或地区内部的转移和配置；而在外循环中，商品和要素则会跨国国家的边界，在国际之间进行流动。

在内循环中，经济中的微观经济主体包括三类：家庭户、企业和政府。家庭一方面从商品市场上购买商品，另一方面则向要素市场提供劳动力、资本等要素；企业则一方面从要素市场上购买生产要素并进行生产，一方面则在商品市场上出售商品、获得收入。由此，商品市场和要素市场都会产生对应的供求关系，商品的价格和要素的价格就会被随之决定。在经济中，政府扮演着调控者的作用。它通过税收和转移支付在家庭和企业之间进行资源的再分配，并负责提供公共服务、对经济进行调控，保证整个经济运行的顺畅。

而在外循环当中，国内外的商品和要素市场则会被联通，要素和商品会在国内外之间流动。此时，商品和要素的价格将不再取决于国内的供求状况，还会受到整个国际市场供求状况的影响。

元宇宙中的经济循环

那么，在元宇宙中，经济运作又是怎么进行的呢？在图2中，我们给出了元宇宙中的经济循环示意图。

可以看到，在元宇宙当中，经济的运作和现实世界存在着一些不同。从宏观上看，经济的循环将是三重而非两重：

第一重的循环依然是内循环，它代表在每一个元宇宙内部的经济循环。例如，无论是在“第二人生”、“我的世界”，还是在更新的“沙盒”、Decentraland或是Axie Infinity当中，都首先存在着一个可以内部自洽的经济循环。在极端条件下，如果没有和外部的沟通，它们的经济循环依然可以是持续的。

第二重是元宇宙之间的循环，它刻画的是不同元宇宙之间的经济系统的互通。在早期，这种元宇宙之间的经济互通是比较少的。尽管在十多年前，就有学者专门讨论过不同元宇宙的互通问题，但在现实中，由于底层架构的差异，我们事实上很难用“第二人生”中的林登币去直接兑换“我的世界”中的绿宝石。不过，随着区块链和加密货币使用的普及，这种跨元宇宙的经济互通则变得越来越容易。不仅很多的交易所都支持了不同元宇宙之间代币的交易，一些DeFi应用甚至可以自动完成代币的兑换。有了这些底层技术的支持，元宇宙就走出了封闭经济时代，变成了彼此连接的开放经济。

第三重是虚实之间的循环。元宇宙作为虚拟世界，并不是完全和现实世界隔离、对立的。随着技术的进步，这两个世界之间的经济联系呈现出了一种逐渐强化的态势。在早期的一些元宇宙实践当中，现实世界和元宇宙之间是单向互通的。例如，在最早的“第二人生”中，人们可以用美元购买林登币，但林登币不可以兑换为美元。不久后，这种限制就被打破，美元和林登币之间可以自由兑换，并且汇率都是浮动的。后来，随着区块链，以及区块链技术之上的通证技术的发展，虚实世界之间的商品和资金流动变得越来越容易。而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增强现实、人工智能、数字孪生、物联网等技术的发展，虚实之间的互动变得越来越容易。一个商品的不同生产阶段可能会在虚实世界中分别完成。例如，一些产品的设计可能是在元宇宙里商讨的，而生产则在现实世界，不过在生产的过程中，工人却在元宇宙中通过AR和数字孪生技术对生产过程进行着调节。从这个意义上讲，以后虚实之间的经济界限可能会越来越模糊，直到逐渐融为一体。

从微观上看，元宇宙中的微观主体的组织方式和行为，都和现实世界有了一定的差别：

如前所述，在现实世界当中，微观经济主体包括家庭户、企业和政府。在元宇宙当中，家庭户的角色被用户所取代了。正如字面上的变化一样，相对于家庭户，元宇宙中的用户决策更为自主，而不用考虑家庭的集体决策。与此同时，在现实世界中，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家庭户作为一个生产单元的色彩是越来越淡薄的。但在元宇宙，趋势却正好相反。随着市场的演化，越来越多的用户都逐步从纯粹的内容消费者变成了内容提供。在很多元宇宙中，UGC产品已经成为了最为重要的商品，而用户则取代了企业，成为了最重要的生产单元。

在元宇宙中，也有一些类似企业的生产组织存在。例如在Axie Infinity当中，就有一种“资助金模式”。一些专业的Axie精灵投资者会和一些玩家达成合作，给予其自己投资的精灵以及一些“奖学金”（scholarship）作为支持，让他们带着这些精灵去进行战斗。不过，当这些玩家获得了胜利后，他们需要和这些赞助者们分享奖励。这种组织模式事实上就有些类似现实世界中的企业形式了。Axie精灵的投资者就相当于老板，他购买设备（精灵），并雇佣工人（元宇宙玩家）来为自己工作，并从中获取利润。

不过，至少在现在，这似乎不是元宇宙中集体生产的最流行组织方式。相对于传统的雇佣与被雇佣，用层级式组织结构来分配任务、组织生产的企业形式，“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简称DAO）要远为流行得多。借助于区块链技术，以及在此之上构建的通证激励系统，DAO可以在一个分布式的条件下完成对生产活动的组织。在未来，这可能会成为元宇宙中组织大规模生产和协作的最重要方式。

在现实世界当中，政府是最为重要的协调者和管理者。而在元宇宙中，并没有一个政府的存在。那么，很多在现实世界中需要由政府来完成的工作，如公共物品的提供、宏观经济的调控等，又是怎么来完成的呢？通过对历史上比较有代表性的元宇宙进行研究，我们可以发现，对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经历了很大的演化。在早期的元宇宙实践中，通常是由提供服务的平台来扮演政府的角色。例如在“第二人生”中，林登实验室就类似于其中的政府，无论是基础设施的提供，UGC分成方案的指定，还是货币政策的控制，它都有最终的决定权。但在最近的一些元宇宙项目中，人们似乎更愿意用基于区块链的DAO组织来对经济的大政方针进行协调。在区块链的技术支持下，人们可以很容易地对一些经济方案进行投票，从而更容易地实现“自由人的自由联合”，而中心化的调控者角色则逐步让位于了更为广泛的公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