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南客户端 2022-12-13 08:19:46
文/山里人
用一些专家学者的话讲,里耶秦简印证了不少秦王朝的历史课题,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历史课题就是使扑朔迷离的“洞庭郡”,在我们面前越来越明朗起来。
然而,秦王朝置三十六郡或四十八郡治理天下,都没有“洞庭郡”。可里耶秦简中就有“迁陵以邮行洞庭”“洞庭郡司马”的记载,并在简牍中无数次出现了“洞庭”字样。那么,“洞庭郡”在哪里呢?它所辖的区域又有多大呢?
迁陵以邮行洞庭
追踪溯源,我们要了解秦王朝的洞庭郡,首先要知晓楚国的黔中郡。据《史记·楚世家》记载,黔中郡地域辖今湖南的西部,重庆东部和贵州东北部一部分。关于黔中郡,从秦汉以来也一直争议不休。
因贵州东部一带,古往今来一直称黔,加之重庆境内有黔江,湖南有黔阳(现怀化市的前身)等,所以当时楚国就将这一带辖地以“黔中郡”命名。在楚国最强盛的时候,其疆域南已到吴越,北已到河南淮阳,西边就到了酉水中上游和乌江一带。楚黔中郡便是最西边的行政地和军事堡垒了。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只注重平原建设,而对山区不屑一顾,虽楚国在最西边设有许多军事城堡,但其设施和驻扎的人员都相当薄弱。秦楚第一次大规模交战时,秦国就看准了楚国的这一弱点,并攻其之。
当时,秦国进攻楚国有两条线路可选择:一是从汉水流域正面直扑楚国;二是从乌江流域进入酉水流域侧击楚国。从史料上以及地理地形来分析,秦国从正面突破楚国的可能性极小。因为,当时的楚国也不弱小,汉水下游一带又是平原之地,楚国注重平原建设,为防秦国攻击,必在这一线布有重兵和建有坚固的军事城堡。秦楚交战之际,双方都在汉水流域投入了重兵,但因其实力相当,不相上下,秦国很难从此撕开缺口攻击楚国。这样,双方只得长时间对垒。
随后,秦国发现了楚国的弱点,便分兵一支从其先期灭了的巴国进入乌江流域,然后再进入酉水流域,从山区攻击楚国。秦国大将白起、王翦率军最先突破了当时的秦楚交界之地楚迁陵县城(治所在今里耶镇),继而攻破了楚黔中郡所在地沅陵,进入沅江流域,从而挥流直下,长驱直入,直扑洞庭湖进入长江,从侧面给楚国致命一击。此时,楚国乱了阵脚,便从汉水流域向后收缩,在正面进攻的秦军趁楚军向后撤之际,便大肆进攻,正侧夹击,最终直捣楚都郢城。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便开始了郡县封建专制,全国分三十六郡而治。可《史记》中没有一处提过秦王朝共有多少个郡。(这种说法有误,《史记·秦本纪》卷五就有“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为三十六郡”的明确记载)。因此,关于秦郡的设置和名称,长期以来成为史学界争论的焦点和话题。《汉书·地理志》做过秦三十六郡的注称,但不见黔中郡(汉代将黔中郡改为武陵郡),也没有内史郡(秦都咸阳及其附近),更没有洞庭郡。当时,离里耶古城较近的只有巴郡、长沙郡和桂林郡。《续汉书·郡国志》才有了黔中郡、鄣郡,也将内史郡算一郡,凑足了三十六郡,但仍没有洞庭郡。《晋书·地理志》在三十六郡后又增加了四郡,拼凑了四十郡,还是没有洞庭郡。直到清朝时,有学者认为《汉志》《晋志》对秦郡的设置和名称都有脱漏。清人全祖望和王国维对秦郡设置和名称又作了一番考证,他们认为秦共有四十八郡,内史郡不计,可还是没有洞庭郡。1948年史学家谭其骧在其《秦郡新考》一书中认为,秦为四十六郡所治,内史郡不在其中,然则仍没有洞庭郡。
迁陵洞庭郡
可是,出土的里耶秦简中无数次提到了“洞庭郡”。这又成了史学家们关切注目的焦点和苦苦寻踪觅迹的课题。据里耶秦简记录:“今迁陵廿五年为县。”那时的里耶古城是秦迁陵县所在地,设置时间是在秦王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也是秦统一中国的前一年,而到了秦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也就是秦统一中国的当年,里耶秦简中就出现了迁陵县与洞庭郡来往的公文了。如此我们就可以推断,秦洞庭郡的设置最迟应在秦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
再看过往的史料中,秦置三十六郡而没有洞庭郡,但也没有苍梧郡。可是,里耶秦简中又有苍梧郡的设置记载:“卅四年……今苍梧为郡九岁。”三十四减九等于二十五,苍梧郡设置应是秦王二十五年。秦王二十五年正是秦将王翦“遂定江南”的那一年,因此,或可推断洞庭郡和苍梧郡都应在此年建立。
随着楚国的彻底灭亡,秦国的版图也已然扩大。秦王朝刚刚建立,新朝要有新气象、新气魄,原楚黔中郡已不适应了,所以取代黔中郡的应是洞庭郡。再者,秦王朝也忌讳楚人怀旧,怕其存反抗之心,将黔中郡去掉,换成洞庭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再从交通便捷、方便管理的地理形态来看,从酉水河乘船可达沅陵进入沅江,然后从沅江乘船可直达临沅(常德西)再入洞庭湖。秦国的将士看到浩浩荡荡的洞庭湖,必然要考虑一个更符合现状的地域命名郡地。而洞庭湖纳湘、资、沅、澧四水,面积达3万平方公里,是为我国第二大湖泊,其湖之大,其势之广,又必为从西北走来的秦国的将士们所赞叹。这样,秦国在楚黔中的基础上建郡极可能以“洞庭”命名,一是有别于楚黔中郡,二是地域扩大更切实际,也便于记忆。只是洞庭郡的治所在哪里,如今还没定论,而也有专家学者认定在临湘(古长沙所在地)。
我们前面所说的秦楚之战,秦国第一次大规模征伐楚国从旁侧击,就是走的乌江—酉水—沅江—洞庭湖—长江这条线路。楚国丢掉了长江边的都城“郢”,便败退到“寿春”建都,秦国第二次大规模征伐楚国时,才将楚国灭亡。而此时秦王朝新设洞庭郡,其管辖区域应为乌江流域、酉水流域、沅水流域、澧水流域等,其地域应为楚黔中郡的大部分地方,所以后世人们容易将其弄混淆。
从里耶秦简中我们还可以发现,迁陵县当时有往邻近各县的里程记录;还有与酉水、沅江一线的县船来船往输送物质的记录。同时,还有与周边的巴郡、苍梧郡、南郡、桂林郡、象郡等公文交往的纪录。可至今也没有发现与黔中郡和长沙郡交往的纪录来,从这种种纪录表明,在秦王朝建立之后,秦国将楚国所用的黔中、长沙等郡名统统取缔,换上了当朝重新命名的洞庭、苍梧等郡名了。
然则,司马迁在其《史记》中多次提到长沙郡,应是一个大大的笔误,他可能是将当时的郡治所在地当成了郡名。就像我们现在的湖南省,省会治所在长沙,而我们不可能将它叫长沙省吧。我们再从里耶秦简来看,发现内中许多简牍上写有“迁陵洞庭”,这些简牍上多次提到洞庭,并与洞庭交往之密切,更是强有力的佐证。
假若黔中郡存在的话,里耶古城所在的迁陵县必然是黔中郡的辖地。作为官府档案文书记录的里耶秦简,却不与黔中郡交往,只字未提黔中二字,是极不正常,极不可能。同时,在里耶古城中还出土了一枚洞庭司马封泥印章。因司马是当时只有郡才设置的、掌管郡内军事的最高官员。所以,洞庭司马应该是洞庭郡中的最高军事长官。
这样看来,秦王朝建立之后,以郡而治,其地盘扩大,以洞庭而作为郡的命名是极其可能的。因而,将黔中郡改为洞庭郡、长沙郡改为苍梧郡是秦王朝统治的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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