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南人物|登琨艳:颜值之外,自有一种不可描摹之体态风流

  新湖南   2016-08-16 15:11:47

(中国台湾著名建筑师登琨艳)

文/徐天舒

好多年前,在台湾《室内》杂志上读到登琨艳先生一篇文章,题目大概是有相·无相。这不是一个容易理解的题目,以此来谈设计更是有形而上之惑,加上登先生的文笔一向也比较专注于他自己的内心,总之绝不是愉快的阅读体验,不加细品,反易被打入冗长轻易不断句的学术文章之流。只是这个标题太过异类,竟似刻在我心上一般,常常想起却又不得其意。

如此要到好多年前,约莫大概也有十年了。仲秋寒意渐深时,我带儿子去苏沪旅行。到了上海即去拜访在杨树浦路的登先生。他用三十年代GE老厂房改造的滨江创意产业园应该是沪上第一个创意产业园。

经过门口的汉声书店兼办公室进到园区,登先生正在园子里指挥工人搬花缸。他的脾性,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需经过他亲手调排,方觉熨帖。我们候在旁边,默默待他料理清楚。登先生有些歉意地领我们去他的办公室。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办公室就在旁边的一栋两层楼的老厂房。

小小的月门后是楼梯,顶上的灯光在楼梯上射出绿色紫色的圆环,光影不时变幻,却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情调,竟有些江南的味道。楼梯口对着的是大设计区,左转才是他的办公室,一个很大的方正的空间。进门右边是一张特别大的书台,堆满了模型和书,对着园子的窗前是登先生的办公桌,清清落落。窗下即是我们刚才候着登先生搬花的园子。恰有访客到,我和儿子静坐在桌边看着窗外远处的园景发呆。前一天我们刚去过新建成不久的苏州博物馆,盛名巨大,美则美矣,只是我心里总有些漂浮的存疑,不上不下,无处求证,又非空穴来风。

人生总有那么一些时刻,如自带封膜,毫无征兆,那时的清风,那时过耳的语声,连带小朋友在我眼前的遭扰,都似历历,只是这些,都不及内心瞬时訇然,惊雷滚滚于平地之前,好多好多年前的有相无相之疑在这一时得解,有如顿悟。用尽再多语言,都不如我在登先生的窗前忽然明白,无相就是,不用花窗,不用黛瓦,不用雕花,不用所有我们联想到的指代中式的符号,你仍能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心不疑的知道,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书房与书桌,再无二致。情境使然,分明驻相又无处着相。

也在那个时刻,我对所有关于登先生的言辞尖锐酷好批评的指责都释然了。隔着那些美轮美奂的摄影建筑,他的佳妙,无有回响。当登先生送我们出门,行到楼梯口,我抬眼一望,惊艳到要惊叫,那些负责制造江南情境的光源,是八十年代最常见的迪斯科舞厅灯光。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数年前,CIID太原年会后,我被临时抓差陪同应仲德崑教授之邀来年会做演讲嘉宾的美国著名建筑师Michael Rotondi游平遥古城。路上我问Roto,您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他沉吟片刻,告诉我,是一处私宅,不过马上补充说,你在网上应该查不到,因为如果看外观就是非常普通的一处房子,但是它的内里,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眼睛眯着,像是站在那房子某个窗前。它的内里啊,无论是外交官还是清洁工,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很喜欢哪,因为走在里面,没有一处望去是不美的,你行在里面,每走一步,景色都是不同的。我一时竟不能表达,是不是就是中国园林的移步换景。可惜拍不出来,他摇摇头,拍不出来。

我们在做长沙窑谭家坡龙窑博物馆建筑方案的时候,政府一度选用的是境外设计公司的一个金属屋面的方案,看上去非常之炫,符合地标性建筑的要素。蒋甦琦老师非常着急,和我们说,一定要争取用你们的方案啊。英国有一个建筑和这个很像,现代又简洁,我在杂志上看到后,特意辗转去参观,还没走近就非常之失望,很远就只见屋顶白茫茫晃眼,像个巨大的工厂。我们看图,常常会被蒙蔽的啊,蒋老师说。

可是,动辄颜值爆表的年代,我不知道有多少仙容真正值得期待,在顾尔倾心后,还能让人久久挂怀。我只知道,颜值之外,自有一种不可描摹之体态风流,耀乎白日初照,皎若明月舒光,所谓丹青易绘,真色难学啊。

(上海滨江创意产业园--登琨艳作品)

(长沙窑国家遗址公园谭家坡龙窑遗址博物馆 设计:长沙佳日设计机构)

本文作者系长沙佳日设计机构 董事长

责编:王铭俊

来源:新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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