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城人陈锡纯与“沈光耀”一起驾机撞向日舰

  潇湘晨报   2018-01-20 07:35:57

陈锡纯

沈崇诲、陈锡纯驾驶904号轰炸机撞向日本军舰。图/陈应明

陈锡光(陈锡纯弟弟)

周炳科(陈锡纯大外甥)

周志宏(陈锡纯姐姐的孙子)

陈祥林(陈锡纯外孙)

一张“男神”的脸,紧抿双唇,大眼睛里溢满坚定,在大军帽的衬托下更显英气。这张照片是望城人陈锡纯留下的唯一“样子”。他的人生定格在22岁前夕,于上海黄浦江白龙港洋面。1937年8月19日,淞沪会战中,他随沈崇诲一起驾机撞击日军“出云号”战舰,欲与敌舰“同归于尽”。

近来电影《无问西东》热播,沈光耀原型沈崇诲的故事为人熟知,一同牺牲的陈锡纯也进入大众视野。

陈锡纯是谁?是沈崇诲的空中搭档,是这次撞击“出云号”战舰的轰炸机投弹员,是笕桥航校五期甲班学员……他的名字常出现在沈崇诲后。在南京紫金山王家湾烈士陵园里,他的墓碑也在其隔壁。一个是清华才子,一个是农村小子,两个命运交集在一起的人却留下不同的历史痕迹,沈崇诲为人熟知,网络上有沈各个时期的照片,陈锡纯鲜为人知,墓碑上除却寥寥简介一张照片都没有。

81年过去,记者去到陈的家乡望城靖港,找寻陈的亲人,掸去历史灰尘再现未满22岁的热血青年的人生轨迹。

文/记者伍婷婷

“与敌舰同归于尽”

1937年8月19日,九中队少尉飞行员陈锡纯离22岁生日还差三天。上海白龙港上空弹药味弥漫,烟雾顺着江面波涛蔓延开来。

6天前,淞沪会战全面打响,这是抗日战争时期中日军队之间的首次主力会战。19日这天,陈锡纯所在的空军第九中队二大队奉命从安徽广德机场起飞,准备轰炸日军在上海白龙港洋面的第三舰队。日军这支以“出云号”为旗舰的第三舰队不仅用舰炮支援日军的陆地战斗,而且还掩护并运送后续到达的陆军由海上登陆,对淞沪战场构成很大威胁。

9架诺斯罗普轻型轰炸机在战斗机护航下,穿过烟波浩渺的太湖,抵长江口外的佘山、白龙港一带海面轰炸日军舰艇。在904号飞机上,沈崇诲担任驾驶员,陈锡纯作为副驾驶,承担领航、武器官、投弹手等职责,这也是陈锡纯从笕桥航校五甲班毕业后执行的重要任务之一,他怀着满腔激情。

随着爆炸声声,日寇一艘二等巡洋舰中弹,见势不妙,十几艘日舰便像蛇行似的在江面上走着“之”字形,向大海逃窜。“诺斯罗谱”继续追击,白龙港上空弹片横飞。正在这时,沈崇诲和陈锡纯驾驶的904号轰炸机尾部冒出浓烟,速度减慢,脱离了战斗队形。看到战友们英勇杀敌的行动,沈崇诲和陈锡纯备受鼓舞,但此刻,他们的战机剧烈颤抖,再不跳伞就来不及了。可危急关头,谁都没有跳伞逃生,而是用力将驾驶杆向前一推,以最快速度驾着冒着浓烟、满载炸弹的904号飞机,向敌“出云号”旗舰猛扑。一声巨响,烈火和浓烟冲上天空,笼罩了“出云号”舰。

如今,在南京航空烈士公墓,沈崇诲和陈锡纯的墓碑都在其列,他们俩仍在一起。

“很想时光倒流,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很想时光倒流,看看他是什么样子。”于陈祥林而言,外公陈锡纯是“一片空白”。外公牺牲时,陈祥林的姨妈不到4岁,他的母亲还在外婆肚子里,她们甚至都不知道父亲的模样。1985年,陈锡纯被湖南省人民政府追认为革命烈士,他的两个女儿以及女婿受邀去南京紫金山航空烈士公墓,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的衣冠冢。墓碑紧挨沈崇诲,被茂盛的青草托着,不到一百字的简介上都是绿色描摹。可第一次见“父亲”,依然没见到他模样。那方方正正的墓碑上,连一张照片都没有。那一次,姐妹俩再度迷茫。

从那里回来后,陈祥林姨妈曾“疯狂”收集资料,只要看到“陈锡纯”的名字的文字,姨妈都会剪下来贴在本子上。但这么努力拼凑,父亲的模样仍然是个谜。

“大舅长得很乖的。”85岁的周炳科最后一次见陈锡纯时已经五岁了。1936年12月,陈锡纯从笕桥航空学校毕业回家。周炳科跟随父母从益阳去到望城格塘乡华林村(现靖港镇凌冲村)蓑衣塘与大舅团聚。那次,一家人像打量一份精美器物一般围着穿空军服的陈锡纯,“他有1米7多,穿军服笔挺的,好乖。”周炳科叫了声大舅,陈锡纯随即从行李中拿出纸包糖和玩具给他。那天,他大舅一高兴还说要带他去外地上学。

作为陈锡纯最小的弟弟,88岁的陈锡光记忆是混沌的,他扒开愈来愈朦胧不清的记忆隧道,陈锡纯总是面带微笑,摸着他的头,给他玩具和糖粒子。“我那时7岁,一点都不懂事,大哥回来我记得除了吃糖就是玩玩具了,再想不起其他。”

陈锡纯那次回来是接妻儿团聚的,同年10月,他被分到南昌空军第二大队任见习飞行员,再过一个月就转正了。以后他到哪儿,大他两岁的妻子与年幼的女儿就跟到哪儿,再不用两地分居。这次他在家里待了多久,已经没人记得了,他离家之前,周炳科母亲问他要了一张穿军服的小照。不久,他便随飞行大队驻安徽广德机场待战。

81年来,这张小照成了他唯一留下的“样子”,连稚嫩都未脱掉。

“他牺牲的那个月也是村里最热闹的”

陈锡纯是1936年底离开蓑衣塘的,那时的蓑衣塘进入寒冬,草木枯萎,邻里们穿着破絮的棉衣来为他送别。他家屋后40米就是益阳通往长沙的马路,那一刻,人马走过,点点灰尘扬起。从朱良桥到靖港,他家门口是必经之处,路人也加入这场送别中。他打量着这个被树木和池塘包裹的“盆地”,像是再次记住家乡的方位,回头对亲人说:“不用送了,会常回来看看的。”

然而,他食言了。他的消息再次引起村里轰动是第二年8月,距他离开家乡也就8个月。他成了英雄。他牺牲的时候,妻儿全然不知。单位告知她们娘俩,陈锡纯近期不会回来,让他们回老家待一段。不识字的妻子以为丈夫有秘密任务执行,带着大女儿,挺着大肚子,回了老家。“舅娘不识字,她心里不安,也无从得知丈夫的事,可回家的路上,她无意中听到丈夫牺牲的消息。”

1937年8月,蓑衣塘又因为陈锡纯热闹起来。从南京来的小皮箱里装满了抚恤金,陈锡纯牺牲的消息坐实,陈家的哭泣声也再次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得到这个消息,我妈妈的眼睛哭瞎了。”

那几天,陈锡纯家来了一拨又一拨人,就连益阳、长沙等地也有人赶来。6岁的周炳科也跟着哭,他想起大舅说还要带他去外地上学的,但人说没就没了。他的眼神在白色挽联中来回穿梭,记住了一幅:秋水满江头,数载垂情,日暮乡关何处是?忠魂栖海畔,一言难叙,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的壮举改变了一家人的生活轨迹”

陈锡纯一家人的轨迹在他牺牲后渐渐改变,他的遗腹女不久后出生,妻子一看又是女娃,哭得歇斯底里,没能为他留下男孩,23岁的她陷入深深自责。那个年代,等待她的是命运的飘零,没多久,她改嫁去了湘阴。

陈锡纯牺牲后,有笔抚恤金,缓解了家人生活的困顿。父亲陈士良不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给人打长工,去荆棘丛生的山林里破山,也不用再去靖港拖着盐包回来熬盐维持生计。他最后拿这笔抚恤金买了十多亩田地。

陈锡纯家中姐弟十人,他排行老二,家里最大的男孩,从小干农活是把好手的他因会读书被陈氏宗堂看中,用公产送其上学。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在广益中学他加入长沙学生联合会组织的抗日救亡宣传活动,后考入南京中央宪兵学校,在被保送至笕桥航空之前,他还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十期步兵科学员。

他的事迹悄悄地在兄弟之间发酵,尽管他牺牲后兄弟们怕母亲难受,甚少提及他。但倔强的五弟、十弟打破了这处隐痛,不顾家人反对加入部队。“我说不清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从他零星的日记里,我知道他是很有血性的。”在陈锡纯鲜少的遗物中,陈锡光有幸见到了他的几篇日记,就是那日记指引他走上从军之路。“我想完成他的遗愿。”

本报记者伍婷婷

责编:肖秀芬

来源: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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