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湘江源

文丨 亚  楠

在湘江源头

那淡蓝色思绪，绵邈，如游弋的音符。我来到蓝山，一直朝前走，便是崇峦叠翠的仙境。追溯往昔，我在云雾环绕的迷宫，看见神鹿，太阳鸟在高处闪耀。却不见，千年古树，那抚琴而唱的精灵。

继续向上漫溯，在空蒙中沉思，白茫茫若圣洁铺满山岭。啊，万物静谧，也在高山大川间完成了他的修行。我崇尚这漫山碧绿，秋色渐入佳境，听清泉叮叮作响，与绵密的雨丝互为表里。而野狗岭之上，我用扑簌迷离的神话涵养，在蓝山深处，清风打开了心扉。

有过迷茫吗？你看，那细雨编织的网，扑捉灵秀，和记忆，都在明亮中凸显。此时，飞瀑流泉，一只神鸟把湘江源驮进云端……

百叠岭

悠游于绿水青山，和白云在一起。且观钟水河环绕，竹海茫茫，都是百鸟呈祥。有鱼王远眺，在百叠岭神圣的辉光中，堪为盛世传奇。而雷家岭茶王滋养的风骨，刚柔并济，犹如闪电把群山照亮。叠翠只是一种方式，众山相望，似乎，也饱有唐诗宋词古韵。不说烟雨微茫，但见五岭绵延，皆辉映于我的想象里。

多么好啊！大山深处，宝林庵沐浴甘露，暮鼓晨钟，把烟锁禅钟的传说置于笔端。但此时，我进入一朵云的内心，俯瞰百叠岭，让时间浸淫芬芳，又在青翠的神话里，开疆拓土，用最后的爱温暖人间。

九嶷山

仿佛九龙腾跃……这瞬间的凝眸化作了永恒。我想起神话里的人，伟岸若一座高峰。可是，时间依旧滑向了神话的那一边。

相信吧！神话的意义在于超现实，巨大的想象力，比如石头开花，或者嫦娥奔月，纵横捭阖，皆能入木三分。所以我相信斑竹泪，娥皇和女英……相信大爱无疆，真爱永恒。“万里江山朝九嶷”。传说中便有了舜帝重华——若巍巍高山，万民景仰。

哦，驰骋教化，春风化雨。这以德为先的精神渊薮呀，都是道德文化，薪火相传，使一个民族巍然耸立，浩气长存。也使我相信，一颗心朝向万物打开，就会看见，万物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奉献出他们的真心。

舜帝陵

用明亮稀释黑暗，就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也用光解剖，灵魂中那些阴影，都将以水的方式沉淀，化为澄明。因此我仰望，高山巍峨，绵延千里的爱，和日月星辰。实际上，这净化的过程漫长，犹如草木，遗传的密码被光照亮，一年又一年，从时间里朝外生长。所以呀，在舜帝陵，我用沉思缅怀，那些德高望重者，皆是高峰……朝向九嶷，又在永恒中辉映万物，从不浪得虚名。

也可以从另一侧，远远望去，光华灿然于群山。而盈盈一水间，回漩的波纹又以独特方式吸纳，像海星星。皆是为了百姓甘苦，呼唤风调雨顺的年景。由此及彼，也会看见，草木峥嵘，万物都在他的安详里熠熠生辉。

玉琯岩

兀然突起，于清溪环绕的梦中。九嶷山啊，你深处的古树苍藤，把时间堆积在一起。不远处的飞来石，铺满诗词曲赋，文脉不断，若思绪，尽是高人奏响的玉琯之声。

而紫霞岩相挽，从遥远的岁月里捕捉，神话与传说，依然历久弥新。我流连于溪水潺湲的古意，清风徐来，想象着花鸟虫鱼在神话里复活，也把寂静的时光镌刻在崖壁上。

这圣洁之地呀，萋萋芳草，嘉木林立，引来百鸟呈祥。但那时，我在群山里探寻，不见山神，也没看到古舜帝庙，只有黄昏里，两棵湘妃树静静守望，似乎，人类的悲欣都在这不朽的守望中……

斑竹泪

我用相思解读，斑竹摇曳的清影，满怀愁绪，都是一个情字。缘爱而生，又被爱所困，这悖论从古到今，依旧无人能解。但泪水是真实的，落地生根……落在竹林，化为斑竹，便走向了永远……

是神话传说吗？那一刻，二妃寻夫千里，只为人间真情，含泪泣血，终不见——那帝子重华，已化作九嶷山的擎天巨石。

这破碎的梦啊，一声霹雳，从此，天地间便有了万古情愁。

三峰石

你是耸立的三柄宝剑，朝向天空，吞云吐雾，和仁爱之心。也垂悬于天幕，驱恶扬善，庇佑生灵……哦，九嶷山不语，仿佛在沉思。也是一种力量，波及万物，又把神圣和不朽播撒在天地之间。所以你博大的心胸，空阔，拥有浩荡的悲悯。

也即是，以德安身立命，从幽暗走向光明。但你并不沉寂，仿佛地火，奔突，燃烧……这涌动的情愫啊，从九嶷山远古的脉搏里喷出，感天动地，气吞八方。

便看见舜帝重华，在巍巍高山之巅，普照万物，温暖人间。哦，也用甘露浸淫的爱，呼风唤雨，德行天下——让世界美好，让大地祥和、安宁。

潇水泛舟

仿佛仙子游弋，在梦中。那隆起的波纹，把动与静的魔术置于幻境。我穿过三千里光阴，从一只鹤的鸣叫，咀嚼万千悲悯。而苍生依旧，若两岸葳蕤的相思，点点滴滴，都是伊人望断的秋水。

我极目远眺，水天一色，恰似人间离愁。修竹轻摇呀，隐隐幢幢，宛若一截旧时光——那簌簌声被一叶扁舟牵引。而它碎裂的部分，在潇水浩淼烟波里汇聚，又隐于不眠之夜。啊，万物朝向星空，即便那被唤醒的，也不仅仅是乡愁。

所以，时光并不改变什么。山河不老，生命绵延不绝……纵然岁月沉浮，在碧水涵养的大地上，我依然相信源远流长，相信万物都将在自己的神话里发光。

夜宴

此时，柳子街灯火摇曳，一派节日盛况。但见二百余桌宴席，蜿蜒如长龙一直朝前铺展。夜色渐浓，人声鼎沸，抑或放歌……与扑鼻的酒香一起，把盛宴推向了高潮。这别样的景致呀，是祝福，是祥和，也是盛世朴素的民心。

哦！熙熙攘攘的音符穿越时光，在十里长街汇聚，飘荡，又以梦幻般的美，把柳子街推向四面八方。人们笑谈古今事，宠辱毁誉随风散，惟一缕故乡情刻骨铭心。多么惬意啊，游子归来，在融融月色里，唤醒了久违的乡愁。

我伫立愚溪绵长的文脉中，远眺西山，云聚云散，都是盛世气象。而此时，斑竹不语，潇水依旧缓缓流淌。就忽然觉得我是一个故人，在清寂的水面，独钓寒江雪。

柳子庙

我喜欢柳子独钓寒江雪的寂静与旷达。总以为，一个内心有远方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傲然于世，就有了筋骨，和一种普世情怀。因此，我钟情《捕蛇者说》，那悲悯世事，体恤民生的思想……那一声“苛政猛于虎也！”的浩叹，朴素而悠远，实为后人仰视的高峰。由此及彼，我也常常想，究竟我们应该向古人学习什么？

当然，作为一个贬谪之人，柳子在亲民思想之外，走进大自然，与山水共舞，为后人留下许多传世之作，也不失为人间佳话。而此刻，我徜徉在柳子庙宁静的辉光里，抚今追昔，便感觉到一种温暖，它来自时间深处，来自圣贤永恒的教诲……

小石潭

循柳子街向前走，仿佛穿过一帘烟雨，雾蒙蒙，有种难以言说的朦胧感。这时候，我透过时空朝愚溪望去，看见一个人，从滚滚红尘中转身，寄情山水，让满怀愁绪化作清风朗月，一地秋声。并无肃杀之气，也不悲寂寥，只是，不再有大唐盛世情怀，也少了一些赤子之心。既然不能兼济天下，那么能够独善其身也好。那么多先贤楷模呀，訇訇然，都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既然命途多舛，就修心养性吧……在缓慢中远眺，等待一缕风降临，把幽静的时光载往从前。

而愚溪，用缓慢连接山峦，和往事，都在光与影的交织中沉湎。我想象着，人生能够放大，也可以浓缩，就像寂静的小石潭，丰腴和枯寂，如同磁场的两级，彼此依托，互为表里。在他们内心，唯有时间才是打通古今的秘径。

在蘋岛

二水交汇处，潇湘隆起，若璀璨明珠。回眸九嶷，三峰石高耸，气贯长虹。那个黄昏，我在蘋岛逗留，不见断肠人，惟白蘋颤动，浮云在梦里悠游。哦，这样的时刻，聆听潇湘夜雨，点点滴滴，尽是千年恨，万古愁。

湘妃呀，你瞩望的高山，岿然傲视，那是舜帝以德泽被万物，感化人心。可是，山终归是山，你失去的，毕竟是德满天下的君王，是你全部的爱，和人生。

此刻，我瞩目静静流淌的江水，思绪遥渺，仿佛一个被时间凝固的人，只为南风可以淘洗灵魂。而蘋岛，沐浴在神话里，似乎，那古老的斑竹，一寸寸，也落满了别绪离愁……

责编：刘瀚潞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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