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是屈原最好的GDP

——徐亚平在屈原管理区护鸟研讨会上的演讲

各位领导、专家、朋友，大家好!

今天(12月19日)，能邀集9位野保专家，齐聚美丽屈原，探讨如何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我感到荣幸之至。

自古以来,屈原就是候鸟天堂。春秋时期，这里叫罗子国，是罗姓人聚居的国度。罗者，张网捕鸟也。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湖万古流。千百年来，以张网捕鸟为生的罗子国臣民早已作古，而候鸟依然生生不息，在山川大陆自由飞翔。这是罗子国给我们的启示。屈原人民也早已觉醒，在保护湿地、山林等自然资源做了大量工作。从2000多年前的罗人捕鸟，到2000多年后的屈原人护鸟，这是一个伟大的转折!

去年冬天，数千只天鹅从北方飞来，在东古湖湿地越冬。我十分兴奋，我觉得这是大自然馈赠给屈原区的厚礼。毫无疑问，这也是屈原区从传统农业、到现代农业、迈入农旅时代的天赐机遇。

可以肯定，天鹅是人类最喜欢的大型鸟类。天鹅家族中，有大天鹅、小天鹅，还有疣鼻天鹅、黑天鹅。

大天鹅在黄河流域同纬度安家;小天鹅则爱下江南，到洞庭湖过冬。如果说大天鹅是英俊帅气的北方汉子，那么小天鹅就是江南小家碧玉。它们全身羽毛纯白，嘴多为黑色，上嘴部至鼻孔部为黄色(大天鹅的黄色延至上喙hui侧缘成尖)。它们头颈很长，约占体长一半。

疣鼻天鹅似乎是个隐者，就躲在内蒙古高原湖泊乌梁素海。她雍容华贵，俨如唐朝美人，毛发是白白的、绒绒的，鼻子是红红的，行动缓慢而优雅。对了，它个头最大，体重可达20来公斤，是最重的能飞的鸟儿。

黑天鹅嘛，天生是个青衣。主要生活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澳大利亚珀斯有“黑天鹅的故乡”之称。

天鹅是一夫一妻制，两口子相伴终生。求爱的行为丰富，雌雄会趋于一致地做出相同的动作，它们以喙相碰，以头相靠，还会体贴地互相梳理羽毛。在咱们洞庭湖越冬时，不论是工作或休息，天鹅都是成双成对的。

游泳时，天鹅体形优美、神态端庄;飞翔时长颈前伸，徐徐煽动双翅。迁飞时在高空组成斜线或“V”字形队列前进，速度为其他水禽所不及也。

天鹅还是飞高冠军，高度可达9000米，能飞越世界最高山峰——珠穆朗玛峰，谁人能比?

优雅归优雅，但天鹅也是最疯狂的父母。它们一年繁殖一次。妻子产卵时，丈夫在旁守卫。遇到敌害时，男人拍打翅膀迎敌，勇敢与敌搏斗。

许多野生动物遇到天敌时都会本能地保护幼仔，但不少在力量不济时放弃。但天鹅不会。为了保护孩子，它们会血战到底，甚至与敌人同归于尽。

天鹅喜欢群栖于沼泽地带，以水生植物为食，还会吃些沙粒促消化。遗憾的是，它们的生活方式被坏人发现并利用——拿毒药拌沙置于草边，毒它。

所以我们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一成立，就提出“留住江豚的微笑”的战斗口号，组建了长江流域的唯一的民间巡逻队，边巡护江豚，边严打毒鸟捕鸟的恶人!

片鳞片羽皆灵物，一枝一叶总关情。为了洞庭湖江豚和鸟类，我们江豚保护协会志愿者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泪水和血?10年来，我们先后有6位志愿者负伤;但成功救护了受伤被困野生动物693只，我们一直呼吁和推进的工作，有江豚升格、迁地保护、十年禁渔、建立江豚保护区等4项上升为国家行动。

2013年元月，获悉有人打天鹅的主意。1月12日，我秘密调集43位志愿者，穿越沼泽，杀进黑嘴水域，救助2只受伤的小天鹅。装上环志放飞时，给它们取了特殊的名字：大乔、小乔。省司法厅迅速把这个案例收入了《2013湖南省六五普法读本》。

2015年，两只中毒后的小天鹅被救治，我们给它们装上鸟类卫星跟踪器，并在湖南卫视的“我们的动物朋友”节目中，由李宇春和杜海涛放飞。于是，它们有了两个动听的名字：春春、涛涛。

2016年3月20日，我和协会副会长周自然组织知名鸟类学家和生态摄影家等跟随春春、涛涛，北上内蒙，开展“跟着大雁去迁徙”万里护鸟行动，感受艰辛而壮丽的北迁之旅。

小天鹅过长江、跨黄河，经临汾、吕梁抵达包头湿地时，正好是3月底黄河解冻的节骨眼上。流冰的堆积抬升了黄河水位，两岸的玉米地变成大片湿地，玉米的残粒和根茎，为刚刚迁徙过来的小天鹅提供了宝贵的食粮。

在成千上万的天鹅、大雁里，我们找到了春春和涛涛。

寒暑易节，始一返焉。每年10月1日，小天鹅从北方入境飞回洞庭湖，从这一天开始，全国各地志愿者就会迅速行动，组成一道血肉长城。而我的天鹅志愿小分队，就从10月开始扎在洞庭湖，守护小天鹅整整半年。纵使是除夕和正月，大伙都在雪地和沼泽地度过。次年3月20日，小天鹅就会准时北迁。半年间，全球的环保朋友们都会来到我身边，跟我一起巡护和守望小天鹅。“跟着大雁去迁徙”也成了我们志愿护鸟的品牌活动。

去年，我受时任区委书记金晨、区管委会主任万东邀请，和一众鸟类研究专家造访考察过东古湖湿地，并召开研讨会。

那时我得知，屈原区将堤内一些冷浸田改成人工湿地，引入南北干渠中的水在湿地中循环，让芦苇等水生植物自然生长，尽可能恢复原生态湿地环境。全面推进生猪退养工作，禁止焚烧秸秆;区林业、公安、检察等部门联合成立专项小组，在天鹅栖息地附近悬挂警示牌，每天安排人手24小时巡逻，为天鹅保驾护航。

而今年，新任区委书记向科军、区管委会主任杨林彬为了给天鹅营造更好的越冬环境，提议举办了这次研讨会，将声势造得更大，也对屈原的环境保护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相信活动会将屈原护鸟推向一个新的高度、高潮!

屈原区究竟如何保护天鹅?我提7点建议：一、天鹅是屈原的最新名片、是屈原最好的GDP!全区上下要形成这样一个共识：发展天鹅经济，开创农旅时代!二、要像防汛一样，实行责任制，在“天鹅湖”附近组建镇、村、组志愿队，24小时轮班守护;要打持久战，坚持四五个月。三、加强管控，安排专家作护鸟和观鸟指导，开展文明观鸟拍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惊扰天鹅;要建设精致融洽的拍鸟棚。四、公检法开展绿色司法行动，大力配合支持护鸟，与林业部门联合下通告，做到家喻户晓;对外湖栖息地进行监控，防止投毒;对违法事件大力查处，开展公益诉讼。五、林业部门要对接省市林业局，争取对部分受损群众实施生态补偿。六、文旅部门积极引导发展天鹅民宿与餐饮。七、宣传文化部门号召区内外文艺家以“天鹅与生态”为题创作文艺作品，形成浓厚的护鸟、环保社会氛围，成就屈原生态文明、精神文明双品牌，争取明年成功举办观鸟节。

屈原区党委委员、宣传部部长韩德辉之前给我打了两次电话，说区委书记、区长都为屈原的这几只鸟儿而欢喜兴奋，几乎每天都要找自然资源局局长要数据。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在屈原地区从党政一把手到普通干部都已深入人心，自觉践行。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诗人苏轼和曹丕。他们都是一代政治家，却在百忙之余不忘关注大自然，不忘做公益，我从屈原的党政班子中，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对苏东坡，各位都不陌生。我觉得他是个最有意思的人。政治上恪守传统礼法，而又有改革抱负，仕途多经坎坷，先后被流放15次。但他性格阳光，诗词开创豪放一派;书法充满天真烂漫……最难得的是他边流放、边读书写作，边做公益!

1085年，神宗崩逝，哲宗即位，东坡奉召还朝。由于太后废除新法，政局的情势开始逆转。礼部郎中苏轼便请调转任杭州知事，在此地修建了我国第一所公立医院;修筑了与白居易的白堤齐名的西湖苏堤。

1094，59岁的苏轼被贬为岭外英州(广东省英德县)知事，6月，在转任英州的途中受命流放惠州(今广东省惠州市)。在惠州两年，苏轼生活困窘，有时连酿酒的米也没有，吃菜也得靠自己种。可是苏轼对这一切安之若素。他有两句诗写道：“为报先生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

奸人以为他日子过得滋润，再度加害于他。苏轼被放逐儋州。此时，他一贫如洗，连酒器都卖掉了。可是他没忘了读书，他还带上个大酒瓢，在田野里边唱边走;还常常给乡邻看病开方。公益啊。

而一代帝王曹丕，对大自然、对星月花鸟虫鱼故乡的热爱也超乎我的想象。看看他写的一首《杂诗》：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

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

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

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

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

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

三国人物的有趣，是因为他们都非常复杂，身上有如此爱美的部分，晚上睡不着觉会起来看月光、看水波，把自己从政治环境中解放出来，恢复其作为一个人的部分。

人的部分，是美学中最重要的课题。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担任各种角色。一旦某个角色做久了，你有一天会忘掉这些角色，忽然流露出一些属于人的部分。曹丕在政治和社会定位之外，有“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的部分，这时候他回到了人这个角色本身，这个角色有很可爱的部分。文学和美学最大的贡献，就是能把人从各种固定的身份中解救出来。

读曹操、曹丕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所有的角色都在倒错，帝王不像帝王，变得如此忧伤。“天汉回西流”，整个天河都在回转，“三五正纵横”，所有的星辰都在天上布列。夜晚失眠，起来看大自然，白天沉溺于政治的帝王，忽然在这个时候恢复了人的本性，恢复了对大自然的感情。

在座各位，论官职来说，远不及曹丕高吧?论所处政治环境来说，远不及苏轼悲惨吧?可我们天天在单位里忙，能不能像曹丕、苏轼学习，多去洞庭湖走走、多倾听大自然的声音、多做公益呢?

唐代，黄山有一位胡爷爷家里有一对白鹇。李白看到之后就找他要，而且愿意用一双白壁去换。胡爷爷扭不过他，也不要他的钱财，就要他写一首诗。李白便写了一首五言诗《赠黄山胡公求白鹇》——

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白鹇白如锦，白雪耻容颜。

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树间。夜栖寒月静，朝步落花闲。

我愿得此鸟，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辍赠，笼寄野人还。

我不知道李白是否真有白璧，但他态度极为诚恳：“胡公，你如能相赠，我就在这与白鹇为伴，化为山野之人。”

此诗极力赞美白鹇高洁纯美、超凡脱俗;写出了诗人与山民诗鸟互赠的友情。这与赠汪伦又大进一步矣。此事是否影响林和靖先生?难说。林公的“梅妻鹤子”与“李胡佳话”堪称双璧也!

所以，自古至今，每一个有品味的人都是爱动物的;爱动物，自能提升我们的素养和品位。毛主席说，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觉得在座各位都是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

湖南日报记者周磊 根据录音整理

摄影：宋政军 潘学斌 周自然 徐典波

责编：张璇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