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华声在线 2022-03-04 14:28:17

(古代才女诗词小传丛书 张觅著)
文丨张觅
中国女性文学创作源远流长,早在先秦《诗经》之中,就有女诗人的吟唱之声。虽然在几千年来的封建社会,由于“女子无才便是德”“内言不出于阃”等男权思想的影响,女性才智受到了重重约束,但仍涌现一批具有诗心巧慧、敢于用手中的笔来真实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情感的女作家。她们从女性视角来反映女性的欢喜与悲苦,标志着女性主体意识的渐渐觉醒,并以其超凡才气与敏捷才思发出了真正属于女性自己的声音。
汉魏时期形成了中国女性文学创作的第一个高峰期。西汉初年,汉高祖的皇后吕后、汉景帝的母亲窦太后先后干政,因政治需要,后宫女子须具备一定才学,接受一定教育,这使得宫廷才女在汉魏颇受重视。这一期间所涌现的唐山夫人、戚夫人、班婕妤、班昭、左棻等不少才女都是宫廷女诗人,她们专注于诗歌创作尤其是五言诗的创作,成就颇高。以班婕妤为例,她所作的《团扇歌》就成为了“宫怨诗”的代表之作,清代诗学家评其“用意微婉,音韵和平”。她的家信《报诸侄书》,被认为是至今可考的中国古代女性所写的第一篇文学批评专论,体现了她“推诚写实”的文学主张。班婕妤的侄孙女班昭作《女诫》,教导女子柔顺服从夫权,但遭到小姑曹丰生的逐条批驳。当然除了宫廷才女之外,还有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诗媛,如被称为有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写成盘中诗的苏伯玉妻、玲珑巧心制出莹心耀目璇玑图的苏蕙等等,但是她们中的很多只有一首或几首诗传世,有的连名字也没有流传下来,或者只有姓没有名,或者冠以某某妻的称呼,如苏伯玉妻。
唐代是一个诗歌的王朝,产生了诸多光辉灿烂的诗篇,也产生了大量女诗人。上至女皇、皇后、女官、宫人,如武则天、长孙皇后、上官婉儿、开元宫人、天宝宫人等,下到普通百姓,从唐代四大才女薛涛、鱼玄机、刘采春、李季兰,以及姓名已不可考的七岁女子、十三岁的杨容华等,都有光彩照人的诗篇传世。《全唐诗》所记载的女性作家就有一百多位,诗歌有六百多首。唐代女性地位较高,因此女性写作自由度较大,她们的写作视野与写作题材也较前代广阔,除了抒怀咏物,书写自己的生命体验之外,还叹兴亡,感时事,写民俗,笔触或豪迈潇洒,或细腻宛转,均挥洒自如。如鲍君徽的《关山月》、花蕊夫人的《述亡国诗》、张夫人的《拜新月》等。唐代女诗人还在古代女性诗学批评史上首先使用了“以诗论诗”这种文学批评形式,也就是论诗诗。薛涛与一些男性诗人的赠答之作就有评价对方的诗歌才情或叙述自已的创作体会:“浩思蓝山玉彩寒,冰囊敲碎楚金盘。诗家利器驰声久,何用春闱榜下看。”唐代女诗人已经有了女性主体意识的初步觉醒,鱼玄机就自负才情,期待有一展所长的平台,渴望和男子一般建功立业,然而却不可能实现,因此概然长叹:“云峰满目放春情,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宋代女性文学继续发展,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诞生了如宋代四大才女李清照、朱淑真、张玉娘、魏夫人这样才华横溢、诗书画皆通的女子。她们涉足的文体除了诗之外,还有了词。她们具有过人的天赋和才能,诗词中透露出她们独特的审美个性,在审美过程中表现出既婉约纤细又自由潇洒的生命魅力。宋代出现了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的李清照。李清照在词作上的巨大成就,让她得以与第一流的男性文人比肩而立。她为一代婉约词宗,词作婉约清新,形成了特有的“易安体”,她还作下词学专论《词论》,在其中提出了自己对小词“别是一家”本质内涵的体认,这是古代第一篇系统的词学专论。宋代理学大肆推崇“三从四德”,但宋代女性的灵性虽然遭到压抑,但却并不会被束缚住,与李清照齐名的朱淑真,曾作下《自责》二首,慨叹“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添得情怀转萧索,始知伶俐不如痴”,表达自己对才女遭到不公待遇的激愤与抗议。她追求自由平等的恋爱,曾大胆作下“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的率真浪漫之作。只活了短短二十四岁的才女谢希孟则道:“英灵之气,不钟于世之男子,而钟于妇人”,坚信女性有不输于男子的才气与灵气。
到了明清时期,古代女性文学创作达到繁荣时期。据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统计,明代女性作家多达243人,已经超过以往历代人数的总和。清代紧承明代的发展势头,并进一步发展,女性作家达3500多人,开创了女性文学创作的新局面与新高度。这个时期女性创作的特点便是女性创作主体开始由宫廷才女和青楼才女向闺秀才女转变,涌现了大量出色的闺秀作家。
明清闺秀才女的大量涌现,是跟当时江南经济文化的发展、世家大族对女教的重视以及文人名士对女子才智的推崇与肯定是分不开的。当时文人热衷于编辑闺秀诗集或闺秀诗话,并且普遍接受了宋代女诗人谢希孟的那句“英灵之气,不钟于世之男子,而钟于妇人。”晚明《古今女史》编者赵世杰说:“海内灵秀,或不钟男子而钟女人,其称灵秀者何?盖美其诗文及其人也。”明末清初《红蕉集》编者邹漪道:“乾坤清淑之气不钟男子,而钟妇人。”清代小说的巅峰之作《红楼梦》中宝玉所言:“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也是沿用或效仿此论述。
正因为较为宽松的经济文化环境,以及较为良好的书香氛围,明清时期的闺秀才女比以往任何朝代都热烈地投入到文学创作中来,并且积极参与文学活动,赋诗题咏,结社唱和。如晚明时期叶氏午梦堂一门风雅,沈宜修与三个女儿彼此唱和,是为家庭诗社,桐城方氏家族方维仪、方孟式、方维则、吴令则、吴令仪常聚在一起吟诗作画,被称为“名媛诗社”,这些都是家族性的诗社。此外还有闺友间的唱和,如隆庆万历年间“吴门二大家”徐媛和陆卿子之间的唱和。明清部分女性甚至走出闺门,游山玩水,拜师学艺,开展文学活动,拓宽文学视野,增长文学自信。她们虽然是清心自映的闺房之秀,却也具备落落大方的林下风度。不少闺秀作家还大胆地与男性文人进行诗词唱和,比如王端淑、吴山、黄媛介等。这些唱和雅集的活动,进一步扩大了她们的文学影响力。因此便促成了地区性、师友性以及全国性的诗社的出现。地区性的女性诗社有杭州地区的“蕉园诗社”、苏州地区的“清溪吟社”等,师友性的诗社有袁枚的随园女弟子、陈文述的碧城女弟子等,全国性的诗社则有顾太清和沈善宝等在京城组建的“秋红吟社”等。《红楼梦》中的海棠诗社、桃花诗社正是当时闺秀诗社的生动写照。
明清闺秀所创作的诸种文体趋于完善,所创作的体裁也由单纯的诗词歌赋而趋向多样化,如散曲、戏剧、弹词、章回小说等。但她们最为钟情的作品题材仍是诗词,诗词创作蔚为大观。闺秀作家用极其敏感的心来捕捉周围一切微小而清妙的变化,并用清新流丽、婉约渊美之语体现在诗词之中,让人们惊叹其心灵世界的博大丰富。其作品的创作类型也进一步拓宽,覆盖山水、题画、咏物、题壁、咏史、和友等多种题材。其中更有相当一部分女性作家涉足女性诗学批评,她们热衷于编选女性诗文作品,撰写女性诗话和论诗诗等,如熊琏作《澹仙诗话》,沈善宝作《名媛诗话》,恽珠作《国朝闺秀正始集》,陈芸作《小黛轩论诗诗》等等。这些女性作家大多具备了独立的诗学身份,女性主体意识进一步加强,她们的诗学思想也开始由零散化、碎片化而走向思辨化、系统化。女性诗学批评的极大丰富进一步刺激了女性的创作热情,且加剧了女性作品的传播度,不少女性作品因为保存在女性诗学批评之中而得以流传下来。
古代才女诗词小传丛书,一为《霜冰斋洁志清纯:汉魏诗媛的掌上心事》,所诠释的对象的主要是汉魏六朝的女作家,二为《闲将诗草临轩读:唐宋才女的腕底波澜》,所诠释的对象的主要是唐代和宋代的女作家,三为《一帘花雨得诗新:明清闺秀的笔下才情》,以人物小传与作品鉴赏为形式,对历代才女进行梳理和品鉴,力求再现那个时代各个阶层的才女群像及其掌上心事、腕底波澜与旖旎才情。笔者希望,这三本小书,能带你了解她们跌宕起伏的人生际遇,聆听她们荡气回肠的心灵之声,引你走进她们丰富细腻、瑰丽多彩的精神世界。
责编:刘瀚潞
来源:湖南日报·华声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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