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稳江 2024-03-13 11:15:32
文/ 欧阳稳江
天下嗣同,复生不死。在中国近代史上,谭嗣同是一位熠熠生辉的人物,他生性仗义重情,热爱交友,他的朋友上自封疆大吏,下至平民百姓,文有士绅名流,武有江湖豪侠。而“群学”的思潮,更为谭嗣同的广交朋友添加了理论的依托和哲学的观照。
今年3月10日,是谭嗣同诞辰159周年。当天,由市委宣传部、市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市文旅广体局、市文联举办的浏阳文旅大讲堂在湘赣边(浏阳)文化艺术交流中心举行,邀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篇历史小说《谭嗣同》作者彭晓玲作为主讲嘉宾,讲述谭嗣同与他朋友之间的故事。
在谭嗣同众多的朋友中,有三位很重要的挚友:梁启超因他而活,活在瞬息万变的时代激流中;唐才常为他而死,死在绚丽永恒的星光下;而近代学者、启蒙思想家、改良主义者宋恕,则因为谭嗣同的离世悲痛至大病,写下了著名的七律《哭谭嗣同》来推崇谭嗣同的英雄行为。谭嗣同与他们,不仅各自具有卓越的学术成就和政治见解,更因共同的理念和追求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时务学堂教习合影(左起):叶觉迈、谭嗣同、王史、欧榘甲、熊希龄、韩文举、唐才常、李维格
梁启超与谭嗣同:愿我如星君如月
“孔子云: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今人有朋友圈,古人也不例外。那么谭嗣同的朋友圈是怎么样的呢?”讲座开始,彭晓玲用一个提问将现场200余名嘉宾的思绪拉到了百年之前。
作为戊戌变法的领袖之一,梁启超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那么,梁启超是如何结识谭嗣同,又对他产生了哪些影响?
1895年,李鸿章代表清廷与日本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康有为遂倡议发起公车上书,反对割地赔款,要求变法维新。作为康有为的学生,梁启超同样是日夜奔走号召,连署上书论国事,请求变法维新,并很快成为了维新派的风云人物。
1896年4月,梁启超到曾广钧寓所拜访,偶遇一位谈吐气质不俗的青年访客,他便是谭嗣同。随后,两人热烈地谈论起上下古今之事,中西新旧之学。相见恨晚的两人互为对方而倾倒,于是八拜定交,结为兄弟。
一起办《时务报》、探讨学术或讨论维新变法……自1896年起,谭嗣同与梁启超、宋恕、汪康年等一群时代的先行者,不断产生思想碰撞的火花。
随着《时务报》一纸风行,梁启超与同办报者汪康年由融洽到隔阂,由分歧到矛盾,乃至关系越来越紧张。作为好友,1897年10月1日,谭嗣同致信汪康年,劝汪放梁启超往湖南任职。随后,梁启超从上海抵达长沙,前往时务学堂任教,着力开启明智。
1898年3月22日,梁启超因病离湘,赴沪就医。谭嗣同特意作《赠梁莲涧先生序》,为他送行,盛赞梁氏传播新学、教育湘中子弟的行为,并对梁父即将来湘,表示热烈欢迎。
同年9月21日,百日维新失败,梁启超逃至日本使馆,在浏阳会馆与谭嗣同诀别。而谭嗣同将家书、诗文、信稿及《仁学》手稿托付他保管,劝其出走日本,毋作徒死,并慷慨表示:“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9月23日凌晨,谭嗣同在浏阳会馆莽苍苍斋被捕。
逃亡日本后,梁启超在横滨创办了旬刊《清议报》。得知谭嗣同舍身就义后,梁启超迅速在《清议报》连载谭嗣同的著作《仁学》,自第二册起开始刊登,直至第100册(1901年12月21日)刊完,共登载13次,历时近三载……从日本回国后,晚年的梁启超远离了政坛,大部分时间在天津饮冰室书斋著书立说,潜心思考中国社会的走向,探讨中外文化的融合。
“或许对于谭嗣同而言,梁启超是那个因他而活的朋友。”历史的车轮滚滚,激荡的时代中,梁启超与谭嗣同在除旧布新的近代岁月里相互扶持,披肝沥胆,为中国社会的改革与进步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前排左起:梁启超、胡惟志、吴嘉瑞、谭嗣同;第二排左起:汪康年、孙宝瑄、宋恕
唐才常与谭嗣同:七尺微躯酬故友
和梁启超不一样,出生于浏阳的唐才常在少年时代便已与谭嗣同相识,和谭嗣同并称为“浏阳二杰”。
1878年,唐才常11岁,这一年他认识了一生最重要的挚友谭嗣同。尽管谭嗣同比唐才常大两岁,且家世极不相同,但两位少年一见如故,从此形影不离。因情谊深厚,谭嗣同还曾带着唐才常一同拜在浏阳大儒欧阳中鹄的门下,并在信中亲切称唐为“绂丞同门”。随后,在谭嗣同的张罗下,唐才常投考两湖书院一举成功,且其答卷引起了梁鼎芬的注意,各科考试屡居第一。
《马关条约》签订后,中国遭受了史无前例之浩劫,像警钟般震撼了每一个爱国者的心。唐才常与谭嗣同、刘善涵念及湖南还很闭塞,急于筹划振兴,三个年轻人决定在家乡浏阳兴办格致算学馆,培育人才,以求实学救国。历尽重重曲折,1895年夏,谭嗣同、唐才常、刘善涵、欧阳中鹄等各自捐款,以文庙奎文阁为社址,先行建立了浏阳算学社,谭嗣同还拟定了完备翔实的章程。这个以数学为主、兼顾物理学的算学社,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湖南维新运动之滥觞。在办算学馆后不久,谭嗣同和唐才常一起为家乡浏阳办矿,大力发展经济。
1898年3月7日,因顾及官办的《湘学报》被压制的可能,熊希龄、谭嗣同决定创办《湘报》,使之成为维新派的主要宣传阵地。创刊后,主笔唐才常激情高涨,不管不顾地以激进的言论,宣传“爱国之理”“救亡之法”,倡导变法维新,与封建顽固势力开展针锋相对的论战。后来,因为各方面打压,《湘报》便再也没有了谭、唐二人的文章。
戊戌变法方兴未艾之时,谭嗣同在北京致电留在长沙的唐才常,约他进京共襄政务。唐才常日夜兼程,赶赴京城。抵汉口时,惊闻已发生政变,谭嗣同等六君子惨遭杀害。唐才常闻讯失声恸哭,一心一意要奔去京城为他办理后事,满怀激愤地写下《戊戌八月感事》:“满朝旧党仇新党,几辈清流付浊流。千古非常奇变起,拔刀誓斩佞臣头。”因与谭嗣同自小情同手足,相互温暖相互支撑,陷入悲痛之中的唐才常写下了一副情真意切的挽联。
后来因未能找到理想的同道人,唐才常转赴香港、新加坡、日本各地,联络流亡海外志士、侨胞、留学生和外国友人,寻找救国的道路。带着谭嗣同遗愿,唐才常先后创立了自立会、成立了国会、组建了自立军等,直至直接发动起义。起义失败后,唐才常在狱中题诗:“剩好头颅酬故友,无损面目见群魔。”而其中的“酬故友”,指的就是他一生的挚友谭嗣同。
宋恕与谭嗣同:英魂岂忍忘天下
比谭嗣同年长三岁的宋恕是浙江平阳人。尽管少时家境优渥,可他很早就受到永嘉经世之学,黄宗羲、颜元等明清实学和魏源、冯桂芬等社会改革思想的熏陶,颇有济世之思想。
甲午战争失败后,宋恕广交康有为、梁启超等大批维新派人士,为变法维新舆论工作奔走鼓呼,成为上海维新派之核心。1896年4月6日,谭嗣同与宋恕相识于上海格致书院,双双一见如故。
除了与宋恕畅谈格致学与佛理外,谭嗣同在与宋恕的接触中,发现他对后期儒学持大胆怀疑的态度,指出它是“阴儒阳法”之学,还作出“三代之下无可读之书”的惊人论断。对此,谭嗣同完全赞同,并将这句话写入《仁学》之中。
在接下来的交往中,宋恕视谭嗣同为知己,他很珍惜与谭嗣同的友谊。谭嗣同在游上海后回到金陵,宋恕念念不忘,赋诗两首赠之,自称过去在儒法之辩中颇感孤立,现在有了这位“谭弟”就不再孤独。而谭嗣同也给予了热烈的回应,以诗扇回赠。
在上海七人专研佛学的团体中,宋恕与“谭嗣同最为相契”,且“谭对宋评价极高”。在他们相聚的时候,时常以自然景物互打比喻,如称宋恕是迫切寻求知己的“断云孤雁”,称谭嗣同为勇敢无畏的“怒马惊涛”,因而是天生的一对。宋、谭“相契”是建立在共同的政治信念上的,两人都极力反对数千年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
1898年8月12日,谭嗣同应召入京参与新政,临行前特意向宋恕辞行,并访谋天下大事。宋恕对此却大不放心,次日为谭嗣同送行,再三告以时局艰难,劝他远离政治,不如早归。劝阻无效后,宋恕在日记中留下了“此公精研佛理,素能打破生死关头”的叹惋。
戊戌变法失败后,谭嗣同遇难。得知消息的宋恕悲痛万分,大病一场。至11月上旬,宋恕病情稍有好转,在病榻上吟就《哭六烈士》七律四首,首哭《哭谭嗣同》写道:“悲哉秋气怨扬尘,命绝荆南第一人。空见文章嗣同甫,长留名字配灵均。英魂岂忍忘天下,壮士终期得海滨。遗恨沅湘流不尽,何年兰芷荐芳春?”将谭嗣同与屈原相提并论,高度赞扬其英雄行为,这也是宋恕在表达自己对好友的崇高敬意。
摘自《浏阳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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