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良专栏|儿时美味记忆:咸鸭蛋

楚国良   大湘菜报·客户端   2024-03-15 18:08:28

闲来无事,打乡下同学电话,问她在忙什么?答曰:在集镇上赶场,卖点新鲜鸭蛋准备做"咸鸭蛋"。听闻此言,思绪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又想起了母亲做的"咸鸭蛋"。

民以食为天,中国美食源远流长,湘潭之地山川秀丽,物产丰富,拥有诸多特色美食,地方美食文化更是多姿多彩。

咸鸭蛋古称杬子,民间又叫“腌鸭蛋”。在我的老家——湘潭县易俗河镇踏龙村,人们直接叫它盐鸭蛋。优质的咸鸭蛋富含脂肪、蛋白质以及人体所需的各种氨基酸、维生素,是夏天补铁和钙的好食物。

说起咸鸭蛋,直至现在我对它的爱,还是那么痴迷,那么缠绵,那么深情,那么热烈,那么专一……

(一)

立夏吃咸鸭蛋的习俗,源于三国时代。那时,苏州是孙权的势力范围,孙权对刘备借荆州不还特别的不满,就施嫁妹之计,后来因母亲病重又把孙尚香骗回了东吴。刘备担心孙尚香,就让使臣去问候,还有称体重。但是,东吴人根本不称体重,使臣就想出一个办法。

在立夏那天,他让人在大街小巷放了称,小孩称了就送咸鸭蛋,并传言说:小孩称了勾勾牵,长得快;大人称了叫称心,不疰夏。就这样大人小孩都愿意称,孙尚香也特别乐意地称了。立夏称体重,吃鸭蛋的习俗就流传了下来,一直保留到现在。鸭是“压”的谐音,咸鸭蛋寓意压邪。

咸鸭蛋的历史比较悠久,早在南北朝时已有较完整的腌鸭蛋的书面记录。《齐民要术》曰:“浸鸭子一月任食,煮而食之,酒食俱用,卤咸则卵浮。”这说明咸鸭蛋可以下酒,可以佐食。《本草纲目》记载:“俗传小儿多痢,臭咸鸭蛋食之,亦间有愈者。盖鸭肉能治痢,而炒盐亦治血痢耳。”说明臭鸭蛋偶尔还能治小儿痢疾。因为咸鸭蛋价廉易得,故而“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了人们常食的佳肴。

(二)

历代文人们也对咸鸭蛋情有独钟,大文豪苏东坡曾经将咸鸭蛋赠送给秦少游,并附上诗句:凫子累累何足道,点缀盘餐亦时欲。还有一个苏东坡的典故也与咸鸭蛋有关:苏小妹在吃咸鸭蛋时,忽然灵机一动,写出如下的诗句,咸蛋剖开舟两叶,内载黄金白玉。她让苏东坡对下联,苏东坡一时被难住了。有一天,他在吃石榴时,茅塞顿开,对出了下联:石榴打破坛一个,中藏玛瑙珍珠。下联对仗工整,构思精妙,堪称一绝。

《随园食单》是清代一部重要的美食录,也是被众多食家奉为经典的著作。书中细腻地描摹了乾隆年间江浙地区的饮食状况与烹饪技术,描写的菜肴多约326种。

清代大才子袁枚在《随园食单》里描述过咸鸭蛋:腌蛋以高邮为佳,颜色细而油多,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间,先夹取以敬客,放盘中。总宜切开带壳,黄白兼用;不可存黄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

章太炎是我国清末民初著名的思想家。晚年,章太炎生活拮据,时常交不起房租,被房东催得急了,章太炎就会写一幅字,让夫人变卖以交房租。但他总觉得这样有辱斯文,不是不得已一般不会写。

某天好友到访,提出给20银圆章太炎写两幅字,恰逢章太炎发愁房租的事情,就爽快答应。之后慕名而来的求字者无数,但章太炎没再动过笔了。

画家钱化佛听说了,当即说:看我出手,只要几文。于是钱化佛去买了几个用牛皮纸包好的臭咸蛋,走到章太炎面前跟他说:如果章公给我写幅字,这包东西就归你了。章太炎摊开一看,马上抢过去并表态:你要写什么,只管讲!

《东京梦华录》与美食家蔡澜也有过对咸蛋美味的描绘,咸香扑鼻,唇齿留香。

(三)

我童年时,物资比较匮乏,平时能吃上的美食也很少,而咸鸭蛋颇受大家青睐。咸鸭蛋的吃法也略有讲究,把煮熟的咸鸭蛋切成两掰或四掰,再摆一个比较考究的盘儿,这是比较文雅的吃法,一般家里来客人了才会这样吃。

那时候家庭收入微薄,母亲为了能让我们吃上咸鸭蛋,就买了几只小鸭子喂养。我则期盼着鸭子能快快长大,每天放学我都要去鸭窝里看一看,抢着喂食。有时我还在沟边捞一些田螺,用锤子砸碎了喂它们,美其名曰让它们也开开荤。待小鸭子长大开始下蛋后,我喂食就更勤了,希望它能不间断地下蛋。

腌咸鸭蛋,一般是在过了清明。母亲说,清明后腌的蛋容易入味、容易保存。

腌咸鸭蛋分水腌法和干腌法。水腌法的比例:10斤鸭蛋、15斤水、2斤盐。母亲腌时先将食盐溶化在烧好的开水中,待盐水冷却后倒入陶器罐瓮内,再将洗净晾干的鸭蛋逐个放进罐瓮,待鸭蛋放满罐瓮,确保鸭蛋全浸在盐水中,即倒入3两白酒,然后密封罐瓮口,放置通风处。倒入白酒腌的咸鸭蛋,蛋黄出油多,吃时香味浓郁,咸味可口;待腌满30天即可开瓮取出煮食。

干腌法的比例:10斤鸭蛋、2斤盐、适量水。母亲到山墈边挖些干净的黄土,回家后放进一个大盆里倒入预先准备好的盐开水,再掏些家里大灶膛的草木灰,之后倒入3两白酒即动手搅拌,搅到捏在手里感觉像面团那样黏黏糊糊,就可往洗净晾干的鸭蛋上抹。抹好泥的鸭蛋一层层堆放在洗刷干净的空罐瓮内,堆到满罐即封闭罐口,放置通风处。一个多月后,将所有腌制的咸鸭蛋取出,洗净,放在锅里用水煮熟,切开,这便是特别好吃的咸鸭蛋了。

咸鸭蛋做好后,母亲偶尔会给我们煮咸鸭蛋吃,由于那时家里人多,满满一碟子咸鸭蛋每人一小块就没有了。这一小块咸鸭蛋,能让我吃上两碗稀饭。母亲忙里忙外,每次都是家里最后吃饭的一个人,等她端上饭碗时,不懂事的我们早就将咸鸭蛋分了,每当这时,母亲就笑着对我们说:“妈妈不爱吃咸鸭蛋,你们爱吃妈妈就给你们多腌制。”其实母亲在骗我们,美味谁不爱吃呢,然而,母爱是伟大的,母亲什么时候都把子女放在前面。

长大后,我离开了故乡,每次回乡探亲,老母亲除了让我在老家天天美美地大吃外,走时还让我的包里装满了咸鸭蛋。

二〇一九年端午前夕,已是九十三岁高龄的母亲生病住院,当时我在办公室写材料,因为工作实在抽不开身,竟未能在医院略尽孝心,好好地陪伴母亲,直到周末才见了母亲最后一面,当晚母亲就在医院去世了,以至终生引为遗憾。

如今,母亲离开我们将近五年了。每当我漫步在湘江河畔的时候,我的眼前总有挥之不去的一幅景象:炊烟袅袅,母亲满头白发、佝偻着腰,站在老屋的屋檐下,站在池水清澈的塘坎上,站在绿油油的田野上,用甜蜜、轻柔、悠长、暖暖的音调呼唤着我:“国良伢子,你好久回来哟……”

我总是感觉到,那炊烟袅袅,是我母亲生命的光束,也是我生命的源泉;那甜蜜、轻柔、悠长、暖暖的呼唤,在我耳边久久回绕,令人长久难以忘怀。

文/楚国良

作者系湘潭市委党校退休干部,四级调研员。曾连续6年被评为《湘潭日报》优秀通讯员,其作品在《人民日报》、《中国特产报》、《中国社会科学报》、《中国县域经济报》、《领导科学》等权威报刊上发表。先后主编或参编《晓霞之子》、《今日梅林》、《青山文史》、《响塘文史》和《云湖文史》等多个乡镇文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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