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底文苑|泸溪山水故事新

  新湖南客户端   2024-03-22 21:50:32

作者:谢小玲

有山皆图画,无水不文章。第一次到泸溪,我们就爱上了这里的山山水水。

泸溪,像极了深闺少女,静养在湘西东南一角。沅水,像母亲的怀抱,将泸溪这个姑娘环绕在温暖的臂弯。“一山携两水、两水带三城”的独特地貌,塑造了泸溪“城在水中、水在城中”的唯美画卷。

身为湖南人,我们去过凤凰,走过吉首,甚至游过隔壁的沅陵,却对泸溪知之甚少。泸溪,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地理面积有三个半冷水江这么大,常住人口却比冷水江少近三分之一。这座全国文明县城、全国卫生县城,今年获得了中国天然氧吧的美誉,随处可见古木参天,连背街小巷都干净整洁,最牛气的是人行道居然比马路宽两倍有余。走近地广人稀的小城,撩开神秘的面纱,我们领略了“空潭泻春、古镜照神”的奇妙山水,感受到“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的别样美景,聆听了引人低叹的精彩故事。

泸溪,光看名字,就知道与水的渊源不一般。境内127条溪河纵横交错,潭滩洲井数不胜数,既有卢山又有卢水,始称卢溪。这块土地,吹过上古时期荆州的风,淋过春秋战国楚地的雨,也沐浴过秦时黔中郡的明月。隋唐争雄时,梁帝萧铣于鸣凤3年(唐武德二年,公元619年)置卢溪县。清顺治六年(公元1649年),因县治所地处武水、沅水合流处,改“卢”为“泸”,始有“泸溪”之名,沿用至今。

穿越历史时空,泸溪的故事自带几分神秘。作为盘瓠文化的发祥地,盘瓠与辛女的锦绣传奇在泸溪家喻户晓,“神母犬父”的凄美故事广为流传。神犬盘瓠,历经数千年演变,成为神圣的民族起源信仰,是苗族、畲族、瑶族等先民崇拜的图腾。沅江边留下了他们男耕女织、繁衍子嗣的世外桃源,湘西边地农耕文明与巫傩文化因此神奇融合。盘瓠是智勇双全、保家卫国的英雄,辛女是诚信聪慧、忠贞刚烈的代表,乡亲们修盘瓠像,建盘瓠庙,立辛女祠,四时供奉,每年祭祀。以辛女岩、辛女溪、辛女滩命名身边的山山水水,还有世代生活的山寨也叫辛女村,地貌特征加上口口相传的坚持,印证了这个惊天动地的传奇。今天的泸溪,将盘瓠传说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扬光大,打造了辛女雕像、辛女广场、盘瓠广场、辛女生态公园、盘瓠文化生态园等景点景观,还有湘西最豪华的游轮辛女公主号,让盘瓠文化从《搜神记》里走进了泸溪人民和南来北往的游客心中。

夜浔泸溪,是现代科技与浪漫沅水的完美结合。泸溪作协副主席姜再生老师陪我们漫步江边,十里画壁光影变幻,沅水与江岸虚实相映,与白日所见“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景致相比,自是增添了几分梦幻和激情。湘江风光带上有杜甫江阁,沅江游道边有巍峨耸立的涉江楼,还有遥相呼应的橘颂塔,在黑暗中发出温暖明亮的光芒。在泸溪人民心中,屈原是与先祖盘瓠一样享受香火崇拜的神。两千多年前,三闾大夫屈原为民请命得罪了楚王后,流放沅湘。泸溪屈望村的秀美风景,激发了他满腔报国热情,写下了《涉江》等绝美篇章。“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逆流而上的艰难,让晚年仍在流放路上奔波的屈原,怀揣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独和悲怆,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站在涉江楼下,吟诵“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这是诗人报国精神的最后一次强烈燃烧。我相信,那些璀璨的光柱,会穿透夜空,也会跨越时空,传递我们对这位忧国忧民的诗人的缅怀之情。

唐诗,在中国文学宝库里留下了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其中有几颗产自泸溪。南北朝时划吉首地置夜郎郡,隋朝废去,唐代夜郎地并入卢溪县,故称“卢溪”为“夜郎”。李白那首寄王昌龄的诗“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中的“夜郎”,讲的就是泸溪。透过王昌龄“沅溪夏晚足凉风,春酒相携就竹丛。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的安逸,我们完全能触摸到诗人被流放到夜郎后,内心深处难以释怀的沉重和无力感。王昌龄经常坐船在沅水泸溪一带游玩,写下了《泸溪别人》诗句:“武陵溪口驻扁舟,溪水随君向北流。行到荆门上三峡,莫将孤月对猿愁”夸赞泸溪山水和三峡一样险峻,一样美丽。

历史的河流来到宋朝时,诗人王庭珪与上官不合,也被流放泸溪。寓居七年,他远离故友,寄情山水,潜心讲学,佳作不断,诗作近300首均收录于《王泸溪文集》。这是泸溪历史上有文字记载以来内容最丰富的一本诗稿,流放贬谪催生出来的文字,照亮了厚重的文学史。

金灿灿的桔子、明艳艳的柿子不断从车窗边掠过,穿过武溪镇红土溪村,我们来到沅水边的沙坪组,与箱子岩隔江相望。秋高气爽,江平水阔,“峭壁夷岚千仞上,嵌空石屋画图中”。泸溪作协的胡建忠老师给我们讲解了文学大师沈从文与箱子岩的情缘。沈从文先生时隔15年、先后两次经过箱子岩,带着浓浓的乡土情结,在这里笔耕创作,解读上古悬棺之谜,留下了《泸溪·浦市·箱子岩》等经典文字。平静的述说里,有深刻的思考;朴实的笔触下,有强烈的情感。他在文章中描绘了神秘幽深的山水风景,也毫不遮掩暴露出沧桑与黑暗,更坦然道出了对当时社会风气的隐忧、对家乡振兴的期望。他曾感慨眼里所见的光景,与屈原所见“今古相同、不分彼此”。

而今,箱子岩还是那个箱子岩,乡村振兴、文旅发展风貌却日新月异。目光所及,美丽乡村田成方、渠成网、树成行、蔬果香。五果溜村广袤的荸荠园里,绿意漫向天边,凉亭里微风习习,我们情不自禁高歌一曲《在希望的田野上》。马王溪村,我近距离拥抱了红高粱,密密麻麻的红色穗子,像一颗颗红珍珠,在蓝天下争相闪着丰收的光芒,与山坡上的酒鬼酒雕塑相映成趣。千年陶瓷新添了文化感、艺术感,更产生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穿过窄窄的青石板路,走进自佳书香苑,从墙上的遗像第一次认识苗族作家侯自佳。他石破天惊发现了盘瓠文化发祥地,让盘瓠文化名扬四海;他建立了湘西第一个县级文联,指导文学新人代代成长;他自费百万余元,改造家族老屋场,兴建了3层高、500平米宽的乡土文化陈列馆,将他一生的文学创作成果,还有盘瓠、辛女文化为代表的本土文化的珍贵文献资料集中展示。斯人虽逝,文字长存,陈列馆见证了这位“沅水文痴”写尽一生、写满红土溪村的新时代传奇。他逝世后,侄子接过接力棒,成了书香苑的义务“守屋人”。在历任文联主席的引领下,泸溪的文化事业跃升为湖南的排头兵。朝气蓬勃的泸溪人民,立足于悠久的先楚文化,绵延传承淳朴的民风,让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活力。今天的我们,何其有幸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泸溪、全新的湘西!从文先生泉下有知,亦当欣慰了。

在浓荫大树下,泸溪文联主席兼作协主席李燕华先生将金庸旅居泸溪期间的往事娓娓道来。金庸先生将侠骨柔情倾注在自己的武侠作品里,而李燕华主席将讲好泸溪故事作为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为了印证金庸在泸溪生活、劳作的“蛛丝马迹”,李主席锲而不舍,在浩如烟海的资料和信息中,一句一段筛选、查找,深入乡村角落,一坡一岭深入采访、实地取证。抗日战争爆发后,泸溪成了上云贵、下湖湘的重要通道,当年名叫查良镛的金庸,在战火中结束了高中生活,原计划去陪都重庆读大学。泸溪是西去重庆的必经之地,同学王铎安的哥哥王侃,当年开办了湖光农场,他随同学投靠于此,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1942年冬至1943年夏、1945年5月至1946年6月期间,泸溪山水先后两度成了金庸先生避难的“桃花源”。毫无疑问,泸溪的奇山异水、风土人情、特色文化自然而然融入了他的作品中。先生已逝,江湖却始终有他的传说。我们刚离开泸溪,纪录片《大侠金庸》摄制组到泸溪实地调研,准备为明年金庸先生百年诞辰留下足迹。

如果说前面这些故事,多少带着名人光环的话,那么,浦市商贾云集的辉煌历史,都是一代一代泸溪人亲手缔造的。

电瓶车在10余里长的古城墙上驶过,清风拂面,可以遥想当年此地重兵把守、驻军屯粮的盛况。远处一望无际的滩涂,让我恍惚间又到了黄河的错觉。街巷会风化,树木有荣枯,唯有河流,曲曲折折流过四季,流过经年,始终如一鲜活地滋养着两岸百姓。肥沃的土地,孕育了历经沧桑、自强不息的族群,更滋养了长盛不衰、兼容并蓄的文明。全盛时期,这里有12座城门通往古镇,连接23座码头直通沅江,这里有13省会馆、24座货运码头、45条巷弄和72座寺庙道观,南腔北调,多民族亲如一家。一个包袱一把伞,来到浦市当老板。浦市东连吴越,西靠巴蜀,北通洞庭,南扼湘黔咽喉,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南来北往的客商,随着航运发达而兴,经过时光沉淀,成就了“三楚雄关”“小南京”等美誉。

今天,我们走过浦市古老的街道,茶馆里有悠闲的茶客,点心铺里手工麻糖、姜糖、野菜粑等风味小吃实惠美味,自然晾晒九年的豆酱味道令人咋舌。冶铁业早已经消失,最后的杆秤铺里,有器以载道的传承,也有被电子秤取代的失落,一如青砖黛瓦街巷里那些消逝的接踵摩肩。作为湘西四大名镇之首的浦市,有着别处难觅的纯粹和清静。日出千根桅,日落千盏灯,贩夫走卒来了,文人墨客驻足,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熠熠生辉的金子:一门五县令,记录着李家祠堂的英才辈出;李家书院,留下了沈从文先生教学的身影,专门开设了从文研究基地,陪同我们参观采风的泸溪作家,就有厚重的作品在专柜中展出;青莲世第改造成茶书院,古老的院落成了网红打卡地;吉家祠堂里,永不凋落的菊花石栩栩如生,1920年贺龙率部队驻扎于此,1938年国民党将陆军监狱也设于此,满天烽火、横戈马革,浦市原来也有红色基因。今天,许多泸溪人,回故乡、建家乡,奋力创业创新,四衢八街展现出不一样的格调,浦市古镇焕发新机。

沅水大酒店的落地窗,定格了“宋人画本”中的某一段。枕着十里画壁,我做了一夜美梦:在泸溪觅得一方山林,辟一处田园,栽几棵松竹,种几丛花树,吃一碗泸溪斋粉,听一段辰河高腔,看一场龙舟横渡,在这样虚度光阴的慢生活里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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