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木耳之名

    2024-05-10 16:45:18

文|熊其雨

想来, 你我皆为 “草木之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然而,“人在草木中,焉能不知茶”?生活的悲喜哀欢,或许要靠荼蘼花事和山间辟谷消解一二。春风不度,莺飞草长,昔日人声如潮的禾场,次第长满蛇莓、蒲公英、益母草、紫苏和革命草,它们仿佛借了时节来壮胆,竟在孤零零的黑土地上,无故缀了些橙绿红黄。

大地色。醉人泪眼。扒开小路旁的刺槐、青竹,再上幺姑坟山。早些年,村集体以长条石碑为记,将一处处低矮的山脉,一组组分山到户,而后又被乡邻作为祖坟山祭供长眠的先人。山岭寂悄,楠竹、茶树、柞树、梨树、李树和桃树,以及一些不知名,被用来入窑烧炭的杂木,它们都是短住户。上山采药或砍柴后来人,随时会将树枝折断,风雨飘摇中,它们往往轰然倒地,如沉睡的木人,与薄如蝉翼的竹叶,以及经年累月堆积的腐殖质为邻。人声鼎沸,它们也难听寻。

你我皆出落于自然,唯有念兹在兹。在这个悲伤的季节,想起故人,唯有以木耳之名,才显食欲和山珍之贵,方能念起岁月清浅。野生木耳,本质上有毛面和光面之别,背面身着白绒毛,喊毛木耳;两面光滑如镜者,喊光木耳。而据农人的经验看,木耳常长于朽木之上,谷皮树被伐的树干或去皮处,常有如鸡毛桩一样的耳子茬茬冒尖,古人称:“乃湿热余气所生,曰耳,象形也,以软湿者佳也。”亦有好吃者发现,木耳多生于桑、槐、楮、榆、柳树上,其味道犹如土鸡汤鲜爽无比,一般在春夏之交或六月多雨时采,采后在太阳下暴晒,可保存数月之久。《本草纲目》记载:“木耳,性味甘平,主治益气不饥,轻身强志,并能治疗痔疮、血痢下血”。同时,常吃木耳有助减肥,对高血压患者也有疗效。

奶奶健在时,常在雨后初晴的时候上山,猫着腰在山茶树下的一根朽木前拨弄,一旁的箩篮子里是半透明或暗黑色,摸起来极富弹性、柔软冷冰的木耳,其以侧生短柄轻着于树,直径不到10厘米,边缘呈不规则波状。将木耳摘下后,用手掐去尾部粘连的树皮、木屑,揩掉鼻涕虫,用冷水洗净后,最好在开水中撩一遍以去除杂质和动物虫卵。

木耳晾干水汽后,放在柴灶锅里干炸,待两面炸到松软甚至发出噼里啪啦声响时,就可盛出备用。放入混合后的猪油和菜籽油,将生姜丝和大蒜籽炒香,下精肉片、木耳和少许剁椒炒入味。出锅时放少许青红椒或大蒜叶,山野珍品的甘香味、草木味和鲜甜味就来了,不必担心它是否有毒。一瞬间,食客仿佛要将整个春天一口吞下才过瘾。

而今,木耳仍在旧地出落、发软、霉烂,只是无人去采。空房子外空鼓的窗台上,零星散落的干木耳,张着大而空洞的耳朵,孤零零躺在那,仿佛要唱吟或聆听一首春天挽歌。目之所及处,除了楠竹满山和春笋拔节而起,一丘开垦多年的菜园里,接替奶奶来种地的伯母点了几窝黄瓜和西瓜,洋芋头已开出黄白相间的花骨朵,辣椒挂起果实,唯独不见持锄人。

我在长沙的短暂漂泊居所,所幸和群山不远。骑车不过几分钟,就是连片的公墓山或荒山,年少时极其觉得可惧,如今却胆大如钟,极其向往山中的珍野、野菜和山笋,以至于觅得些许偷闲时,就提起蛇皮袋往山中蹦跶……

食之无味时,常常一个人去安置小区外的常德粉面馆,点一碗木耳肉丝粉。下筷处,肉丝已炖得糜烂,木耳也切得细长,咬起来有脆弹口感,全然不是野生的质感和口感。而盆中冷水浸泡的木耳,绒毛多,叶片大,一朵少说有三两,店家称它为毛木耳,仿佛是吃了营养剂或膨大剂,弄不清其门道。然而,在嗜辣嗜麻的四川等地,毛木耳因质硬、脆爽,常被用作火锅食材,竟颇受老饕们欢迎。

念念然,不如归去!夏上半山岗,再下野藕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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