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副刊·潮头|郴州之行:徐霞客“万里遐征”中的“意外”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05-27 06:46:14

李忠兴

明代著名的地理学家、旅行家、探险家和文学家徐霞客,于明崇祯九年(1636年)农历九月十九,起步西行,在崇祯十年的二月十一日(1637年)到达湖南衡阳,却突然停步十四天,于三月三日,突然折而向南,绕道永州又向东,经临武、宜章,折而向北,走郴州、耒阳,于四月十六日又回到了衡阳,在他西行的直线上用双足画了个大圆圈。

徐霞客画像。(资料图片)

数百年来,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徐霞客原意是直赴云南大理会见知己何鸣凤,途中何以往南绕出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圈来?

今天,在因徐霞客的壮游而起的中国旅游日刚过去之际,在第三届湖南旅发大会在衡阳筹办之时,我们来解开这个谜。

在明崇祯九年(1636年)的农历九月十九,徐霞客开始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次,也是最为壮丽的远行,目的地是祖国西南,这段旅程后来被称作“万里遐征”。此次旅行的初衷不仅是欣赏大好河山,也为了实现与神交已久的知己何鸣凤的会晤。何鸣凤曾以“死愧王紫芝,生愧徐霞客”的诗句表达对徐霞客的敬仰。尽管两人从未见面,徐霞客被这诗句深深触动,于是决定踏上西南之旅。

此外,徐霞客的西行还有另一个目的。在江阴的迎福寺,徐霞客曾结识僧人静闻。因一个奇遇,静闻决定前往云南的鸡足山供奉自己用鲜血抄写的《法华经》。徐霞客被静闻的虔诚所感动,两人成为挚友,决定结伴同行。

崇祯十年(1637年)二月十一日,徐霞客途经衡阳。夜晚,徐霞客一行在湘江的船上休息,当时月色明亮,众人欢愉。然而,江岸上传来的悲泣声打破了宁静,声音如孩童,似妇人,持续了两个小时。船上的同伴们保持沉默,唯恐遭遇诈骗。夜半,慈悲的静闻下船询问哭泣之人是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出现,称自己是宦官门下的人,因遭遇虐待而逃出。静闻好言安慰之后,返回登船。

不久,盗贼突袭,放火挥刀砍杀洗劫。船上的人们赤身逃命,徐霞客在慌乱中丢失了随身物品。一位姓戴的船客同情他,给了他衣物。盗贼敬畏佛门,未伤害静闻。静闻哀求盗贼,保留了一些衣物、被褥和书箱。

这次遇劫后,徐霞客一行连基本温饱都成了问题。正是这次变故,使得徐霞客的后续的行程发生了改变。这一段充满危险与恐惧的经历,在《楚游日记》中有着详细记录,2044字的篇幅,深刻反映了这次劫难对徐霞客的影响。

临武县花塘乡石门村的石门龙洞。作者供图

徐霞客只能在衡阳艰难借款。他求助于老乡金祥甫,金祥甫答应在桂王府发起“众筹”。但筹款进展缓慢,金祥甫的承诺多次落空,让徐霞客感到失望。

这时,徐霞客遇到了一位雪中送炭的贵人——嘉靖年间《临武县志》主编,官至户、兵二部尚书刘尧诲的养子刘明宇。徐霞客记叙:“十九日,访刘明宇,坐其楼头竟日。刘为衡故尚书刘尧诲养子,少负膂力,慷慨好义。”刘明宇籍贯临武刘家村,时年五十六岁。他闻徐霞客遭逢劫难,便誓言于神明之前:“财可失,书必复。”彰显其慷慨大气。初次邂逅,刘明宇与徐霞客仿若故友重逢,一整日谈笑风生,彼此敬佩。

三月二日,徐霞客拿到了金祥甫借给他的二十两银子。此时,静闻和尚的筹款计划仍在进行中。自相识起仅两周有余,并不算富裕的刘明宇终在徐霞客即将启程赴临武前夕,匆忙送达资助。三月初三,晨光微露,刘明宇不仅赠予徐霞客两千钱,更携带糕点果品,沿河追赶,于南关外上演了一场温情的别离,两人“复订期而别”。刘明宇的资助,不仅物质上帮助了徐霞客,更在精神上给予了他巨大支持。

四月十六日,徐霞客回到衡州府等待静闻,与刘明宇重逢。四月十九日,静闻又收到金祥甫帮忙在衡阳桂王府“众筹”的十四两银子,徐霞客随即启程西行。

自崇祯十年(1637年)二月十九日至三月初三,到四月间的一次重逢,徐霞客与刘明宇累计交往二十一日。徐霞客写下了洋洋洒洒三千八百八十九言,详述了刘明宇全力以赴协助徐霞客追回失窃的珍稀典籍与信函,竭力筹集盘缠的过程,足见刘明宇的诚挚之情深深触动了徐霞客。

徐霞客西行路线图。(资料图片)

徐霞客西行朝圣之旅的意外转向,绘就了一条环绕郴州、永州、衡阳的弧线。而临武,恰似这曲线的中心点。为何这位伟大的行者要去临武?层层剖析之下,答案渐渐明朗:徐霞客与刘明宇之间的深情厚谊,是他临武之行的关键。刘明宇不仅对徐霞客慷慨施以援手,更以临武隐秘龙洞的传说点燃了徐霞客心中的探奇之火。这份友谊与对神秘的风景的向往,促使他西行之路暂歇期间,转而踏上向南的探寻之旅,沿途的郴州等地也因此成为了旅途的自然延伸。

明嘉靖《临武县志》云:“龙洞:在县北二十里,石潭中有石龙,约一丈余,鳞爪俱备,唯首潜入潭水中;洞势深黑一里许,以火烛之则可入;洞口时有烟雾结聚,盖龙气也,为临武八景之一,曰‘龙洞烟云’。”《楚游日记》中,徐霞客记录:“问知由垫江而东北十里,有龙洞甚奇,余所慕而至者,而不意即在此也。”这段文字表明,他之所以来到临武,正是出于对龙洞的向往,而这一向往显然源于他人之口,就是他在衡阳时听闻的关于龙洞的盛名。进一步地,我们遍寻《徐霞客游记》全文,发现“余所慕而至”或“慕而至”“所慕而至”这一类似表述仅出现于此一处。在信息不通畅的古代,这一独特的发现几乎无需多言,便指向了一个明确的结论:是《临武县志》的总编纂刘尧诲的养子刘明宇,向徐霞客介绍了这一神秘迷人景观。因此,我们可以断言,正是对临武龙洞的向往,驱使着徐霞客踏上了湘南的探索之旅。

徐霞客游临武龙洞,生动记载了洞中石柱、石龙、龙珠、龙盘等奇景:“洞门东南向,一入即见百柱千门,悬列其中,俯洼而下,则洞之外层也。从其左而上,穿列柱而入,众柱分列,复回环成洞,玲珑宛转,如曲房邃阁,列户分窗,无不透明聚隙,八窗掩映。从来所历诸洞,有此屈折者,无此明爽,有此宏丽者,无此玲珑,即此已足压倒众奇矣。”徐霞客把临武龙洞赞为“足压倒众奇”,叹为“异境”,在游记中评赞为他所见过品第最高的溶洞。

徐霞客的临武之旅,实为与刘明宇缘分的产物,它不仅是一场地理上的探险,更是心灵与友情的双重旅行。这一系列事件不仅丰富了我们对徐霞客个人情感世界的理解,也为湘南山水增添了一抹传奇色彩,展现着人与人、人与地之间不解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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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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