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丨任彧婵：一部值得重刷的民族风情诗——观《我的阿勒泰》
一部值得重刷的民族风情诗——观《我的阿勒泰》
文丨任彧婵
最近有一部仅仅8集的迷你剧火了，每个人刷短视频都能刷到那句“啥叫有用？李文秀。生你下来是为了让你服务别人的？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这部《我的阿勒泰》根据作家李娟的散文改编，央视一套和爱奇艺同步播出，首播收视率登顶；截至5月9日，全网有效播放量破千万；截至5月11日，豆瓣将近4万人打分，打出了8.6的高分。看完只想说一句，这是2024年度必看、且值得重刷N遍的精品好剧。
因为电视剧，我又将李娟的同名原著散文集看了一遍。原著和电视剧都很好，电视剧有完整的故事线，更抓人一些，原著散文语言质朴生动，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潇洒恣意，感觉更像是电视剧中女主人公李文秀平时写下的日记，配合电视剧一起看效果更佳。但如果形容原著与电视剧的关系的话，那么只能说，原著还原了阿勒泰生动的生活场景，而电视剧在这个场景里创造了人物和故事。电视剧是《我的阿勒泰》，但是又不完全是作家李娟创作的那个《我的阿勒泰》，他们更像是孪生作品，相互补充，相互映衬。
对于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当中的都市打工人而言，有这样一部充满自然气息的电视剧，简直让下班时间变得滋润充盈了许多。风格不同的森林和草原、雪山、骏马、美食、舞会、彩虹、溪流、湖泊，还有可爱又率性的人们，对比起现实生活中逼仄狭小的工位、家与单位的两点一线，《我的阿勒泰》呈现的远方令人神往。在阿勒泰，那种生活粗糙的质感酝酿成了一种生命力，条件是艰苦的，但生活是自由且令人向往的，大自然不会亏待每一位认真生活的人，只要你足够勤快，足够有心，你就能获得大自然的馈赠。
《我的阿勒泰》看似在描绘庸常的生活和普通的人，可在游牧文化背景下，这些普通和平凡又重新闪耀着光芒。那是跟都市生活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遥远的日常，又变得很不寻常。
正如茅盾文学奖刘亮程对原著的评价：“我为读到这样的散文感到幸福。在李娟那些居无定所的漂泊文字里，我读到了一种心灵的安顿，那种简陋生活中的内心丰饶。”这句话用来形容电视剧，依旧很贴切：观众也为看到这样的电视剧感到幸福，跟随镜头，我们就能感受到心灵的安顿。在电视剧里，狂风骤雨也能成为一种诗意，简陋的住宿环境是一种亲近自然的方式。帧帧如画是《我的阿勒泰》给人的初印象，看到电视剧的画面，你似乎能够品尝到雪山融化后形成的溪水的甘冽，能够感受到草原的风裹挟着草屑扑面而来，甚至能够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羊骚味儿和马粪味儿、大乌苏的酒香、森林当中自然又清新的松木香气……开阔、治愈、悠远、宁静、随性、自然、简单、舒适……美得这样令人心旷神怡、毫不费力。
疲惫的打工人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打开手机能够被《我的阿勒泰》洗洗眼，感觉生活档次都提高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剧集短，容量比较小的缘故，《我的阿勒泰》给人感觉情节紧凑，没有任何注水的剧情，每个镜头都有效，每一帧都值得细品。
在当下烂尾剧、注水剧频现的大背景下，这种内容扎实，完成度极高的剧集显得尤为感人。观众从头到尾沉浸式体验剧情，回味无穷。别看剧短，但这部剧出现的人物并不算少，可每个人物竟然几乎都有完整的人物逻辑和故事线，让人不得不叹服编剧纯熟的改编能力。
李文秀、张凤侠、奶奶、巴太、苏力坦、托肯、朝戈、高晓亮、阿依别克、库兰、阿要……人物不算少了吧，但在短短八集的剧情当中，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宇宙在运转，没有一个角色沦为工具人，鲜活得就像是生活在隔壁的邻居。就连那匹叫做“踏雪”的骏马，也能单独从整个故事当中拉出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配角是托肯：酗酒的丈夫、幼小的娃、古板的公公、破碎的她。想要一块搓衣板的小愿望，直到剧情完结也未能实现。光从这样的描述来看，托肯实在是一个可怜不幸的女人。可实际上在剧中，她完全不是一个让人感觉同情和怜悯的形象，她明媚活泼又坚韧的性格是那么招人喜欢，也难怪朝戈穷尽一切办法也要娶她回家。
作为苏力坦家唯一的女性，她承包了所有的家务，还需要照顾两个孩子，有时候还得放羊。她忍耐顺从，但并不是苦兮兮的形象；她自己为自己争取改嫁，尽管传统的思想和家里人并不支持她，但她也并没有放弃认命。她好像有点惨，可也没有那么惨：公公虽然古板严厉，但并不苛待她，反而很尊重她的想法；小叔子对她也很尊重；她虽然嫁了人、有了孩子、丈夫酗酒不负责任，但她有朋友、有自主的生活。家人虽然碍于传统不支持她改嫁，但却没有因为她有改嫁的想法而打压她。她有烦恼，但她的烦恼并没有沉重到让她无法好好生活。
她很勤劳，也没有“等、靠、要”的思想，跟朝戈吵架，她会说，她可以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去县城开一家饭馆生活。生活无法打倒她。她约文秀一起去参加婚礼，一路上跟文秀和库兰打打闹闹、让文秀去试新娘的帽子、跟文秀一起跳舞，少女感十足。其实所谓的“少女感”，就是如托肯般有活力的样子，率真可爱，快人快语，像极了草原上活泼的小马驹。
说起来，张凤侠也有类似的气质。她大概是电视剧当中最不令人讨厌的“恋爱脑”，她敢去爱，爱的时候热情似火，也很长情；她也敢恨，恨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拿得起放得下，底线分明。
她对李山的死耿耿于怀很多年，一直怀念；被高晓亮骗财骗色她能忍，但高晓亮要伤害女儿、破坏草场，她忍不了。凤侠凤侠，她有柔情，亦有侠骨。
文秀和巴太含蓄又明朗的恋爱也很难不让人心动。纵观全剧，这两人几乎没有肢体接触，但却能让人清晰的感知到那种流动的爱意和甜甜的氛围。巴太似是而非的表白，文秀误会库兰和巴太有婚约时的酸涩，两人互表心迹后，又因为害怕长辈不同意，所以谈着旁观者一清二楚，局中人遮遮掩掩的恋爱，让无数观众心中“死了的小鹿”又“活”了过来，蹦蹦哒哒。
很多道理都很简单，越是简单越直达心底。无边旷野中生长出来的生活道理既浅显又深刻。当你觉得自己没用的时候，张凤侠说：“啥叫有用？李文秀。生你下来是为了让你服务别人的？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内卷”和“躺平”近些年引发网络热议，《我的阿勒泰》却道出了真谛：或躺或卷，都不是目的，累了就歇歇，歇够了就继续奋斗，何必去贴标签打压自己、自我苛责呢？总归是要好好生活，好好爱自己。
而对于人际关系，《我的阿勒泰》也一语中的：“哈萨克文化里，人与人之间产生友情或者爱情，是由于被看见，所以在哈萨克语中，我喜欢你，意思是我清楚地看见你。”“看见”，意味着目光的追随，也因此欣赏你的优点，懂得你的不容易，知晓你的付出，于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你一把，不扫兴的一起去爱，去生活，去经历。
在社会对“人”有诸多条条框框的时候，《我的阿勒泰》会告诉你：“‘活着’是最最简单的一件事，最难的事情则是，修理我们家新砌的泥巴灶，而在活着之外，其他的事情大多都是可笑的。”于是一场心灵的救赎就开始了，不必跟自己过不去，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它还诠释人与人之间的尊重：“他们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跟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你可以不赞同他们，但是你不可以居高临下地改变他们。”这句话不仅适用于风俗习惯有差异的两个民族之间，也适用于所有的人与人、群体与群体。
看着那样美的风景，听着这样好的台词，一下子就豁然开朗，有了生气。《我的阿勒泰》这部剧不仅仅是带观众领略了新疆阿勒泰壮丽秀美的风光，还用恰到好处的集数讲透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故事，这故事不仅讲爱情，还讲了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人与人……这部剧整体气韵空灵旷达，是一部动人的民族风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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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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