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11 15:51:20
文|熊其雨
小区家长,最近四处在寻觅桑叶,这是蚕最爱的食物。
作为药食同源性植物,桑叶历来颇受待见。比如,陶渊明写下“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这样的句子,《诗经》里也有“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吁嗟鸠兮,无食桑葚”的表达。旧时,古人常在屋旁栽种桑树和梓树,后人则用“桑梓”比喻故乡,以表思乡之情。
然而,世人往往颇爱荤腥之物,桑叶这味最普通不过的野菜,鲜有机会上餐桌。而在湘北农村,农人几乎不去吃它,而是用刀砍下切碎后喂猪或喂牛。而对于长居异乡的我们而言,认识桑树要先从桑葚开始。
每年5月至6月,当桑叶在风中摇摆时,不消十分钟时间,地上落满的红黑不一的成熟桑葚,往往会引来不少麻雀和土鸡啄食。桑葚是桑树的果实,野生桑葚呈卵状椭圆形,长1至2厘米,成熟前先是硬且小的绿色,再由粉色转至红色,最后再蜕变成大且软的红色果实,口感也由酸涩转为纯甜。每到这时,乡里的土郎中,会专门喊人在桑树下扯一块油布,自己则拿起竹篙将将熟未熟的桑葚敲下,洗净晾干炮制后泡酒,并神秘兮兮地丢下一句:这个东西滋补得很,大家有时间来喝。种瓜点豆的农村人不“信邪”,根本不信郎中那一套。到长沙读大学以及进入社会后,熟稔的医生朋友多了,才发现桑葚全身都是宝,野生桑叶和桑葚更是一种珍贵的药食兼用植物,有抗氧化、抗衰老、降血压等功效。不仅如此,将其 通过二次加工和开发,还能制成 桑果汁 或 桑果酒等。
年少时,犹记得黄瓜刚出园,我们这群“熊孩子”放学后丢下书包和作业,三五成群地爬桑树掏鸟窝。个子不高爬不上去,于是干脆一人在下方当“人肉梯”,一人斜跨在其肩膀上,再借势借力向上一冲,待爬到树腰之时,哪里还看得见幼鸟,只有枝头一簇簇玫红的桑葚,如糖果般在大家的心头晃悠。这时,手中的塑料袋就派上用场了,甚至裤兜和衣服,都可以盛装夏日美味。暮色沉沉时,大家才想起回家,外婆看到我们染红甚至乌黑的嘴唇,以及被染了色的“乌龟爪子”和衣服后,往往不会多言,而是牙齿一咬,从墙角拿出一块褪色塑胶搓衣板,至于是面壁思过还是跪搓衣板,全凭孙辈们的悟性和认错态度了。因贪吃桑葚而被责骂的经历,我的记忆里仅仅只有一回。没啥大不了的,今天长完这个记性,下次大可以试试吃些其他野果子。
“五一”小长假期间,看见禾场外的野生桑树,我不禁突发奇想,径直采下几盆娇嫩的桑树尖,洗净切碎后一起打入土鸡蛋液中,搁些盐、姜末和生抽打散,香煎后有大自然的气息。还有一种适合老人和小孩的吃法,即将桑叶一片片放入滚烫的手工肉丸汤锅中,临起锅时再淋入散黄蛋液。如果乡愁有味可循,我想,肉香味、野菜香和鸡蛋香,一定是春夏之交最暖心的味道。
我的家乡华容县塔市驿位于县境东北,1977年,政府决定组建江洲桑场,一时间,大家忙着开荒种树,养蚕抽丝。1980年,江洲桑场全面实行种桑养蚕联产到劳责任制,全场蚕茧总产量和总产值均增长2.5倍。在湖南省蚕桑生产会议上,当时的场长还以《党的政策落实好,蚕茧增产二倍半》为题,作了典型发言。1998年,长江发生特大洪水,华容县洪山头的“天字一号”河段因垒了长江沿线最高的子堤以拦挡洪水,被称为“中华第一子堤”。而江洲桑场因受了“天字一号”的庇佑,而免于洪水侵袭。那时候,我们一家和舅舅、姨妈一家,临时迁徙到桑场小学躲水灾,十多个人居住在老房子里,热闹而平和。而那时的记忆里,就已不见完全桑树,目及之处,是大片的麦李子树和血桃树。
而桑树,仿佛又是作为“留守儿童”的我,幼时的心灵寄托所之一。夏至未至的时候,周末在家午睡过后的我,常被暂歇在桑树上的蝉鸣或鸟叫声惊醒。醒来后,房间空无一人,而那时居住的房子修筑于20世纪80年代,老屋进深长、房间多,外婆肯定是出门打麻将了,每间房都安静地出奇,只剩我和老物件对话。
忙里偷闲时,不妨到乡下,桑葚在枝头,向你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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