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低音与变奏 ——读《帕萨卡利亚》

    2024-07-09 13:19:42

文|刘诗哲


罗贝尔·潘热著、杨令飞、曾俊杰译,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小说《帕萨卡利亚舞曲》于2024年3月新鲜上架。这是“午夜文丛”系列之一种。阅读这部充满深度与艺术感的作品,我最强烈的感受就是:一次语言的盛宴。与其说它是一部小说,不如说是一场文字的交响乐——这个仅有五万字的小说给予读者最大的愉悦,莫过于从慢阅读中领悟叙事本身的魅力和语言的张力。因重复叙述、叙述的断裂,以及枝蔓横生,潘热用文字巧妙构建一座记忆与心理感受的迷宫,犹如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留给阅读者一种勇闯迷宫的乐趣。

这部作品对一个虚构死亡事件——死亡在文学作品中常常被用作探讨存在主义、记忆,和时间流逝等概念的载体。就这部小说来说,潘热将死亡事件塑造成一种文学装置,用以探索语言和感知的脆弱性,以及这些元素如何影响我们理解和解释世界的方式。《帕萨卡利亚舞曲》中的死亡事件,如果不是虚构的话,也是以一种充满变奏和深刻反思的形式呈现,挑战读者对传统叙事结构的期待——的叙述,深刻探讨了时间、记忆与人性的复杂关系。小说中,“寂静”“阴沉”两个词反复出现,给阅读者心理起到了强化作用。这是潘热对事件发生场景的设计:平静而灰暗的环境。随着故事推进,读者被逐渐带入主角的内心世界,体验那些被夸大且细腻描绘的想象与回忆。

“梦重铸一切,打乱次序,讲述者明天没有足够时间让叙述真实可信。”小说中这句多次出现的话,或许是打开潘热《帕萨卡利亚舞曲》的钥匙。小说像一个零乱无序的梦,贯穿其中的是作家本人的思想与小说创作理念,故事本身已退居无限次要位置。叙述的错乱,或许因为“时间上有些错乱”潘热在作品中如此暗示我们。

《帕萨卡利亚舞曲》里有很多反复述及的事物,是暗示或隐喻。比如女牧羊人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让人感到诡异;比如多次出现“乌鸦”和“喜鹊”,在法国,一种普遍的文化认知是:乌鸦是智慧与智能的象征,有预知的能力,也与神秘与灵性相关。而喜鹊象征爱饶舌的人。小说叙述到四分之一时,与中国对于乌鸦的象征意义完全吻合:“几只乌鸦呱呱地飞来飞去,不祥之兆。”不过,乌鸦也好,喜鹊也罢,在夜幕下,谁又能分得清呢?“黑暗,黑夜的幻觉,故事将保持神秘,外部毫无破绽。”

独特的叙事风格本身是一种魅力,让我们换一个视角看世界,发现不一样的美和启示。帕萨卡利亚是一种三拍子慢板舞曲,起源于西班牙巴洛克时期,具有高贵庄严的特点,通常以4~8小节的固定低音为基础写成短骨,围绕这个主题连续变奏。罗贝尔·潘热正是借用了这一音乐形式:复调般的层次感和循环往复的主题发展,来展示他独特的表现手法与文学美学,同时又体现了对生命哲理的沉思。

在潘热笔下,故事并不仅仅是叙述一个事件那么简单,他更感兴趣的是语言的运用、叙述的方式以及背后的思考。在《帕萨卡利亚舞曲》中,潘热通过死亡这一主题变奏出多样的叙事层次和哲学探讨。

坦率地说,读潘热的小说,需要一颗安静下来的灵魂,才能专注并抓牢字里行间作者若隐若现的哲学思考。这有点像在热闹的街头跟踪某人,一不留神就会跟丢!或者说,众多叙述的线条像一些滑溜溜的泥鳅,涌现在你视线里,而你想抓牢其中一条都显得有点困难,它会在你觉得已触摸到时又迅速溜走了。又或者说,潘热的小说更像一个斗智游戏,挑战读者的智力、耐心和阅读能力,撩拨出真正热爱文学的读者一种高尚的征服欲。

读完《帕萨卡利亚舞曲》,我有一种此前未曾有过的被惊扰到的刺激和愉悦。潘热利用文字的积木和魔方,在打碎中又为我们重构新的叙事秩序。我不由得想到他的另一部小说《梦先生》。潘热借用梦先生口吻说:“文学飞蝇叮了一口我们这个正统的小圈子。”我不得不承认,已欣然接受了它的新颖别致。

阅读过程中,我还产生过这样的感觉,罗贝尔·潘热一定自觉将绘画的技术和概念引入到小说创作,这部小说也是这样一种创新实践:一幅繁复的现代派画——体现了多视点、变形、叠加等多种手法。阅读过程中,需要聪慧的读者有一双电子复眼,将它解构,还原成一个个意义单元。这也让我回过头来了解他的履历:罗贝尔·潘热的一生就是在不停地变奏:出生于日内瓦,有美妙的童年,中学接受古典教育,后学习法律并拿到律师证,再定居艺术之都巴黎,初从事绘画,终决定重拾文学,出版大量小说、戏剧和广播剧作品。

《帕萨卡利亚舞曲》以其独特的文学风格和深邃的主题思想著称,不仅彰显了潘热在文学领域的先驱性,也巩固了他在探索新小说风格方面的地位,值得每一个热爱文学、喜欢深度阅读的读者细细品味。基于此,我愿意推荐他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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