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清波

今天我们以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绵延五千年而未曾断绝的文明为荣。实际上，这固然与中华文明本身的包容、自强等内在特质相关，也与中国地理位置特殊、汉文化圈周边长期没有其他更先进的文明存在相关。除此之外，还与中国社会有着悠久的读书传统相关。如果没有这样的传统，中华文明是不可能得到持久延续的。

正是由于读书与治国理政密切相关，与中华文明的传承发展息息相关，所以在数字时代，我们必须高度重视 “读书”这一传统面临的新形势、新挑战。在数字时代，如何赓续中国社会的读书传统，是一个非常严肃而紧迫的课题。

读书 “最好的时代”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如果用英国作家狄更斯名著《双城记》的这段著名开头，来形容数字时代的读书所面临的新形势，就算不是完全恰当，也还是能形象地揭示出数字时代，阅读遭遇的机遇和挑战。

数字时代，是读书 “最好的时代”。这是因为进入数字时代之后，人们在读书上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条件。可以简单地把它归纳为 9 点：

数量极其庞大。 数字技术克服了传统书籍创作、出版和传播的障碍，使得每个人能够获得的书籍都到了 “数不胜数”的境地，传统的“汗牛充栋”早就不足以形容。任何人只要有一部联网的手机，就随时随地都可获得几辈子都读不完的书。

内容极其丰富。 在数字时代，创作条件前所未有的便捷，极大地激发了人们的创作热情和潜能，各种领域的书籍日新月异大量涌现。网络传播使得人们几乎可以不受限制地拥有任何内容的书籍。

阅读极其便利。 无论是白天黑夜，随时随地可开启阅读模式。

交流极其便捷。 交流是阅读非常重要的一环。通过网络，读者可以打破任何时空界限，与其他读者即时互动交流，与作者、编者、出版者等互动交流。交流的形式也可以多种多样，网上的跟评、视频的传输、群组的讨论、社交平台话题的热议、专业平台的打分点评，等等，都提供了丰富的交流途径。

质量极其精良。 借助数字平台、数字技术，人们可以获得更多前所未有的高质量的图书。这个高质量不仅仅是指书籍的外在呈现可能是前所未有的精美和富有科技感，更表现在书籍的内容呈现也是前所未有的精湛。比如，读者在网上读到一本书，往往可以借助数字网络，很容易地找到与之相关的任何文献、影视、新闻报道等资料，这种内容上的精彩呈现是传统书籍不可能拥有的。借助数字技术，编者和出版社也更能在形式和内容两方面都精益求精，使书籍的质量达到更高水平。

价格极其便宜。 网上有大量免费的书籍，任何网民都可以轻松地拥有一个私人数字图书馆，所以这也是不言而喻的。

激励极其有效。 比如，传统上强调 “刻苦读书”“学海无涯苦作舟”，读书有时候是很辛苦的事情，为了鼓励人们读书，还要强调“书中自有黄金屋”。而在数字时代，读书变得更加轻松自在，随时随地都可以读，有的网站书籍不仅免费，读者还可以通过读书获得广告分成等，即时获得真正的“黄金”（经济收入）。读书变得更有趣味，也更能激发人们的兴趣。

形式极其多样。 数字时代给人们创造了各种各样的阅读条件，也使得人们可以拥有各种各样的读书形式。可以是一个人读，也可以是许多人同时在线读；可以是读纯文字版的书，也可以读图文音视频兼备的书；可以自己读书，也可以收听收看别人的读书录播或直播；可以花专门的时间读，也可以在旅行时、工作时读等。

再创极其活跃。 阅读后的再次创作，是阅读的重要延伸。在数字时代，人们可以边阅读边再创，如撰写读后感和书评、制作与书籍内容相关的音视频或图片漫画、续写有关故事等，借助各类数字软件，这一切都变得更为容易，因此也显得更加活跃。

从上面这 9 点来看，数字时代毫无疑问是读书的黄金时代，人们在阅读上拥有前所未有的良好机遇。这给我们带来非常令人鼓舞的光明前景，那就是数字时代将极大地推动读书活动的普及和兴旺，而读书活动的普及和兴旺将极大地提高人类社会的整体智慧水平和文明水平，包括中华文明在内的人类文明将因此迎来新一次的涌现和飞跃。

我国曾经耗费很大力气来推动 “扫盲”，以提高全民的文化水平。而数字时代，阅读条件的极大改善和优化，将使得我国全民文化素养得到更大、更快、更好的提升。全民文化素养的提升将极大地提高整个社会的发展活力和创新创造活力，中华文明也将因此迎来新的纪元。

数字时代的 “读书危机”

然而，现实真的有如此乐观吗？有时候，人们会看到另外一些意料之外的令人担忧的情形：数字时代，许多人的阅读数量、质量不仅没有得到提升，反而进一步下降。数字时代反而带来了某些 “读书危机”。

实际上，前述数字时代给阅读带来的种种便利，有的反过来也会成为某种程度上的 “不利”。比如，数字时代书籍数量的极大丰富，虽然解决了长期困扰人们的阅读资源匮乏的问题，但也使得人们眼花缭乱，不知道究竟该从海量的书籍中选择哪一些来阅读。简要地讲，数字时代，人们在阅读上正面临着以下严峻的困难挑战。

选择困难。 传统社会，书籍数量极少，人们的选择余地少，但也由此少了选择的烦恼，一生中能够读懂读透几本经典，也获益匪浅。而数字时代书籍数量每天都在爆炸式地增长，使得人们难以选择，此外，网上互动的便利导致对同一本书的评价观点往往更加复杂，有的往往尖锐对立，这也会增加人们的选择困难。 “曲高和寡”，在有些平台，好的书籍可能打分反而比较低，依靠各种营销炒作却能给一些粗制滥造的书籍带来很高的流量和点赞，人们的选择往往会被带偏带歪。再如，数字时代书籍内容的丰富，同样会使得人们难以甄别、难以取舍，导致在选择读什么书方面十分困难，有时候耗费了大量阅读时间，却错过了真正的经典。

拒绝困难。 数字时代不只是带来阅读的便利，它极大地丰富了人类社会精神文化生活的供给，网上信息过剩，各种各样的 “信息诱惑”在争夺着人们的点击率、点赞率，使得人们很难拒绝这些诱惑。看网络剧，刷短视频，浏览新闻热点，享受网络游戏，网上社交，网络购物等，各种“信息诱惑”会轻易地占用人们的全部时间，真正能够留给阅读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少。阅读本身也会存在“拒绝困难”，理智告诉人们需要有一些经典阅读、比较严肃和有深度的阅读，但各类“爽文”“快餐式小说”等，诱惑着人们把本来就有限的阅读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一些浅表阅读上。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书籍始终是意识形态争夺的重点领域，数字时代也会给抵御意识形态渗透、拒绝有害信息诱惑带来更大挑战。

交流困难。 互联网给人类社会带来前所未有的表达自由，但与此同时也使得网上众声喧哗，有时候极端的、民粹的声音往往会掩盖那些真正的理智的、专业的声音。网络上观点的壁垒分明、鱼龙混杂等，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反而变得更加困难，许多人都只能或者只敢滞留在 “同温层”，因为离开和自己观点相同的圈子就会遭到各种尖锐的质疑，甚至是网络暴力。再如，算法推荐等数字技术，以及网络平台的流量争夺和管控等，总是给人们推荐那些人们愿意看到、喜欢看到的内容，每个人在网上看到的都只是自己愿意看到和喜欢看到的，对于类似于“逆耳忠言”之类的信息完全接触不到，从而陷入一个个“信息茧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会遭到更严重的隔离。“博览群书”会异化成“博览己书”，就是人们大量阅读的其实都只是自己愿意阅读的，这样的阅读越广博就会导致人的思想和视野变得越封闭、越狭隘。

供给困难。 如前所述，数字时代带来书籍数量、内容方面的暴涨，但这可能反而导致书籍供给的相对不足。因为，数字时代书籍的创作、生产、传播等，往往都是被流量和商业利益驱动的，这就使得作者会自觉不自觉地跟风创作那些能够带来网络流量的书籍，而出版者、推广者也会选择推荐这类书籍，于是，书籍的数量看似多了，内容看似多元了，但实际上却是 “流量为王”，千篇一律，所有的书籍都屈服于网络流量。那些真正有利于陶冶人们情操、提高文化素养、滋养精神家园的好书，反而容易被淹没，市场上反而不容易找到这样的书籍。

数字时代还会给阅读带来各种各样更多的挑战，上述 4 个挑战是比较突出的。可见，数字时代从某种角度来讲同样也可以说是阅读的“最坏的时代”，它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就是我们可能在盲目的乐观中，使得读书的传统被异化、打断，导致的反而是社会文化素养的一定程度上的钝化，给中华文明持续创新发展反而带来一些新的冲击。

大力提倡全民阅读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信息化为中华民族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如何抓住数字时代的机遇，大力提倡全民阅读，提高全民族的阅读素养，对于国家和社会的发展以及中华文明的伟大复兴，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也是十分迫切的任务。

一方面，从宏观层面上来讲，需要有更多强有力的政策导向和支持，来引导、鼓励、帮助人们提升数字时代的阅读能力和水平。比如说，要正视数字时代带来的冲击，加强数字时代阅读的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切实推动数字时代阅读的高质量发展，确保优质书籍的供给。要提高站位，深刻认识数字时代阅读对于促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大深远意义，坚定不移地鼓励数字时代的创作、出版、传播繁荣，加强数字阅读基础基层设施建设，更好保障人民群众的阅读权益、增进人民群众的阅读福祉，等等。

另一方面，从微观层面来讲，每个公民个体都应该进一步强化数字时代的阅读意识。针对数字时代给读书带来的机遇和挑战，我建议一种 “五自阅读法”：

培养阅读自觉， 即：坚持读书，越是在数字时代，越要注意抵制各种读书无用论、读书过时论，自觉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

增强阅读自律， 即：面对数字时代纷繁复杂的信息，人们应该加强自律，善于抵御各种信息诱惑，确保自己能够有时间、有精力静心读书；

坚持阅读自强， 即：要秉持自强不息的精神来开展阅读，坚持通过读书来提高自我素养和能力，以更好地支撑自我成长和回馈社会，这有利于人们在数字时代作出正确的阅读选择；

把握阅读自主， 即：牢牢把握阅读的自主权，坚持阅读那些健康有益的书籍，根据自己发展、成长的需要主动选择阅读内容、形式等，而要警惕被各种流量裹挟，盲目跟风阅读；

享受阅读自在， 即：数字时代极大丰富了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选择，未必再是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是读书能够给人们带来的尊严、成长、愉悦等仍然是其他方式所不能取代的，人们应该珍惜数字技术带来的便利，更好地享受阅读之美、阅读之乐，让阅读成为数字时代的一种生活风尚。

摘自《华声·传播观察》

责编：罗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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