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铁

白露收残暑，清风衬晚霞。南风吹起，躺在凉席上已听不到蛙鸣。此时的长沙菜市，丝瓜、茄子这些瓜果的汁水已没有夏天时的那份甘润，辣椒的个头小了很多，豆角只能买肥厚的，清煮。从常理上讲，秋天只能是个吃肉的季节。蟹、鳜鱼、羊肉，都是正当时。

贴秋膘这件事，自古没人能比得过 “带货天王”苏东坡。“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随便查找一下，大学士一到黄州就炖肉，写下《猪肉颂》为东坡肉代言。再到惠州，他吃达官贵人们不吃的羊骨头，竟吃成羊蝎子千古第一人。然后到海南，远谪京师流放万里，他还乐陶陶发现了生蚝的美味。

苏大学士说 ：“ 文登虽稍远，百事可乐 。” 文登在威海，古时候是修仙不老的地儿。苏东坡此句大概是说，如果此生注定困厄免不了，但心怀诗和远方，保持定力，心明澄澈，千山万水，自然就会遇见世间欢喜和万物的乐趣。 “ 莫听穿林打叶，何妨吟啸且徐行。” 为什么？你别耽误人家美食和赶路呀！

吃未必能治愈世间的苦，但行走中的吃可以，像苏轼那样，在抛离与回归、漂荡和探奇之间不断切换生命的姿势，边走边吃，百转千回，越走越天宽地阔。

贴秋膘是少不得上一碗羊肉的。如果自己烹饪，菜市也不太能买到羊肉。那些方便卖羊肉地儿，以各小区的新疆羊肉串门店为宜。新疆羊肉串正宗，因为肉大颗，且香嫩，用的都是草原绵羊肉，而不是南方常见的山羊。岳麓区麓山名园后门，就有一家新疆烤羊肉串。我每次去，并不吃烤串，直接买羊肉。不过他们的定价很有意思，带骨头的羊肉 40元一斤，不带骨头的，不同部位有的60 、 有的 80 的......

秋天吃羊肉，大补。补虚祛寒、温补气血的最好办法，就是吃羊肉。新疆人羊肉串，内蒙古人吃手抓羊肉、陕西人羊肉泡馍，宁夏人喝羊肉汤、海南则是红焖羊，老北京有羊蝎子。汪曾祺的《人间滋味》里有一篇《手把肉》，就是吃羊肉。那个大画家张大千，也是个以吃论艺的厨师，他教训弟子说：一个人如果连美食都不懂得欣赏，又哪能学好艺术？他那手蘑菇炖羊杂一出锅，就秒杀徐志摩 、 朱生豪那些甜甜软软的情话。

湘西吉首市有名的羊肉馆，属 泽家湖、神烽皓、山玉 三家，和川贵的做法有一点类似，爆炒的时候豆瓣酱打底，炖的时候放八角桂皮，然后再开锅翻炒用青红椒提鲜，最后是山胡椒油植入灵魂。因为食材基本是山羊，所以，点菜时分清羊排火锅 、 羊肉火锅 、 羊杂火锅，韵味各 有 不相同。

长沙人呢，可能是怕膻味，吃羊肉并不是传统。不过啊，马王堆一号汉墓是竟然出土了烤羊肉串用的扇子。梅溪湖边上有一个 天怡鱼馆 ，天怡脆鲩这道菜是很有名的。但比这一大盘像金龙鱼一样的菜更好吃的是，一道孜然羊排和一碗焖羊肉。

省委党校和湖大老财院校区之间有条小巷，全是法国梧桐，秋风渐起的时节真是可以去走一走。小巷深处有一家 何家鲜羊肉粉馆 ，里面可以吃羊肉火锅，汤浓肉片美，店家在每一个餐桌下点亮一盏灯，暖身子的。炖个羊肉，下点香菜，蘸些油辣子酱。因为无可反驳的美味，他们家还在雷锋纪念馆、井湾子和麓山南路开了分店。

李白说 “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牛羊肉好下秋天的酒，可他却没说怎么吃。宋代梅尧臣就把这下酒菜说得很具体，磨刀为削朝霞片，时引清杯兴更佳。朝霞片就是羊肉切薄片，等于就是吃涮羊肉了。

越往秋里去，长沙的羊肉馆子都会爆满。涮羊肉的话去 老清泉、老诚一锅和老北京 ，这些馆子的涮羊肉就是传统的铜锅。岳麓区润泽园的小区内的 大喜于食内蒙古古羊肉馆 ，清汤羊肉，串串也香，运气好的话，可以来一份独家烧卖，让你惊喜。河西还有一家 阿西娜西北鲜羊馆 ，炭火砂锅煲的羊肉汤，晚上去吃一顿，不等个把小时是吃不上的。

望月湖小区有一家 贺兰山下 ，清汤羊肉火锅入口鲜甜，越煮越甜，他们家还有一道菜，烤饼夹大葱，也是必点，他家的院子适合看星星看球赛。雨花区新塘冲巷 10号，不起眼的居民小区有一家 桔园小食堂 ，镇店之宝也是羊肉火锅，吃的时候下一点红薯粉皮，绝味。

可能喜欢秋天的人，多是因为迟缓，像个天秤座。洒扫、浇花、买菜，清洗每一个土豆上的泥土。慢慢起床，把窗帘一点一点拉开。天光灼热而转凉，终于把我们捆成一把稻穗，一担柴火，一锅羊肉汤。

橘子洲不种橘子，桃子湖也没有桃树，狗尾草在满是收获的风中枯萎。白露是一年中昼夜温差最大的节气。谚语云：“ 白露身不露，寒露脚不露。”长辈提醒添衣，正是白露时。今天的我们必须学会从那些疾驰而过的时代中，洗一把青菜，削一根萝卜，慢慢炖一锅羊肉，以便在斑斓又狼藉的山川田野中，挡住岁月不期而至的寒凉。

“ 暮烟已合牛羊下，信马林间步月归。” 这大概是古人描写的最美的人生诗句了。背靠黄昏，人间没有尽头。既然，你抱紧的晚风与星辰，我松开的流水与春光，都是留不住的。不如像苏东坡那样，放下心中的林间明月，去远行，去觅食。劳作一天，正好手心出汗，烤羊肉串，还是白萝卜炖羊汤，你，怎 么 选 呢 ？

（作者系湖南财政经济学院人文与艺术学院院长、博士）

作者：林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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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大湘菜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