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8:33:35
聂茂
一个王朝的灭亡因为一个人的坚守,被整整推迟了48年。
在70多年的艰难岁月中,他以难以想象的高格与隐忍,践行了他“明朝遗臣”的诺言,也实现了他“完发殁身”的执念。
他像一颗永不生锈的钉子,一端钉在大明王朝的脚心,一端钉在大清王朝的胸口。
有了这颗强大的钉子,大清王朝就无法宣称:“天下归顺,四海臣服。”
有了这颗韧性的钉子,大明王朝就能够发声:“谁言河晏已清明,普天尚有一行人!”
作为强大而韧性的守灵人,他仅仅只是大明王朝中的一个准八品小官。在漂泊流离的错位生活中,他用卑微但又高贵、普通但又卓拔的坚贞,守望着前朝冰冷的头颅和凄凉的背影。
悠悠孤魂,归之船山。一腔热血,抛入江河。在他逝世十余年后,他的儿子王敔终于成了潘宗洛的幕僚,直到此时,王敔才真正读懂父亲大人那“誓为文脉续薪火、敢与绝学争熹微”的浩然正气与万丈雄心。
王朝聘给小儿子取名为“夫之”,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他站在父亲瘦弱的肩膀和千年历史的巨石之上,用毕生的追求、抵抗、挣扎和执念,成就了湖湘文明和中华灿烂文化史上令人仰望的巍巍“船山”。
他对得起“王船山”这沉甸甸的三个字。他牢记大叔王廷聘的告诫:“文能葆气,葆气则体健,体健则行昌”;也认可大哥王介之对他的总结:“相信就能看见。因为相信,所以去做;因为做了,所以就能看见。你相信光,你就有光。”
在日复一日的贫困、无处不在的悲苦和漫长孤寂的求索中,他深深感到:天有光,人有气,文有脉。文气要蓄,文心要养,文血要新。所谓蓄、养、新,此三者,皆需静。而自己以岳峰为屏,坐于静中,思于静中,冥于静中,化于静中,如此,血气冲顶,万物勃勃矣。
他以山为名,与石为伴,恪守忠孝义勇,直面日月星辰,悲喜自渡:“这就是我的船山,我的生命,我的选择。”他还直抒胸臆:“在破败的天空下,没有一寸土地属于我。但江山的美好不是靠土地的肥美来展示的,更不是靠卑贱曲己来获得的。我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地方。船山这座山,就是我的最好的江山。”
说到底,这座“船山”,既是他日日凝视对话“六经责我开生面”的自然之山,更是他时时励志警醒“七尺从天乞活埋”的精神之山。
所谓“船”者,于他而言,装的是家与国、族与民、情与爱;装的是认识世界的方法论、改造世界的辩证法;装的是迷离与笃定,是失落与坚守,是历九死而不悔的决心,是书生报国的执念;装的是对天地万物的深刻体察,是对命运的不屈抗争与完美展示,是生命的苦难、孤寂、隐忍以及涕泪交织、悲喜交加的一切。
所谓“山”者,是他的智慧所拥有的宽度,是他的灵魂所触及的广度,是他对世界认知所达到的深度,是他留世八百余万古文字所铺就的厚度,是他忠诚和信仰所铸就的“风景这边独好”的精神高度。
说到底,这个精神高度,也是王船山穷其一生,用一血一泪、一砖一瓦、一字一句垒起的生命高度、哲学高度和思想高度,更是后人对王船山如高山仰止般无比崇敬、无比热爱、无比感激的灵魂高度。
王船山一生所写著作无法精确统计,除大量散佚外,仅目前收集到的就有100多部、400余卷,共800余万字,都是他用古奥的繁体字,在泛黄的草纸上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读出他的呼吸、脉搏和心跳。如果翻译成现代文字,将会是亿万级文字数。这是他在文化中国里构建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灿烂世界。
一间草堂,著书立说,长歌当哭,激扬文字。王船山如沐浴黑夜之后的辉煌的太阳,正缓慢而有力地爬上浩瀚的天际。
“世臣乔木千年屋,南国儒林第一人。”这是清朝大儒王闿运肃然恭敬地站在王夫之墓前题写的对联。
1839年,邓显鹤会见欧阳兆熊,与王船山七世孙王世全,商定刊刻《船山遗书》,于1840年开雕,1842年竣工。
1865年,曾国藩攻克南京,头等大事是刊刻《船山遗书》。
1876年,郭嵩焘担任中国第一任驻英法公使,动身前,上奏《请以王夫之从祀文庙疏》,请求王船山入祀文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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