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杰姆逊的一面之缘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09-23 23:14:01

文| 杨厚均

从微信朋友圈得知,著名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哲学家弗雷德里克·杰姆逊先生昨日去世,享年九十岁。我不禁想起二十七年前与他的一面之缘。

那是1997 年暑期的一个傍晚,临时得到通知,坐校车去岳阳市里炮台山宾馆的会议室参加一个学术交流活动。去了才知道,这次来的主要嘉宾是著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学者杰姆逊,他被人们称为当时活着的三大思想家之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学生、一位来自加拿大的学者。

这次活动是由华中师范大学文艺学教授胡亚敏老师促成的,她是杰姆逊研究专家,也是我和学校副校长余三定教授的老师。

交流活动由余三定教授主持,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所王逢振先生担任翻译。杰姆逊坐在讲台正中,非常随和的样子。

一番介绍后,直接进入提问交流环节。刚开始,还有些冷场,主持人只好自己抛出一个问题,让杰姆逊介绍自己的治学方法。会议室条件很简陋,灯光音响无法和现在相比,王逢振老师又是著名的翻译家,翻译肯定没有问题,但杰姆逊在昏暗的灯光里到底说了些什么,我还是完全没有听懂,云里雾里,恍兮惚兮。

然后,又是冷场。我那时刚从华中师范大学读完硕士研究生,才开始接触当时最前沿的西方现代文艺理论,多少知道一点杰姆逊,台上的亚敏老师又是我的恩师,这种场合,我不能辜负老师的厚爱,只好硬着头皮提问。

我当时提出的问题是,在全球化后现代思想文化背景下,像中国这样的一个工业化、现代化并不充分的国家,我们如何处理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的关系。

我记得,杰姆逊作了较长时间的回答,但翻译似乎有些简单,也许是高估了我们的水平。我的英语本来就是“哑巴英语”,又加上在西方文艺理论这一块底子历来很薄,所以我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那晚的交流,整体上还是比较沉闷,交流的时间也不长。但不管怎样,能与这样的大师面对面交流,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回来的时候,好几个外系的同事纷纷问我,杰姆逊到底是什么人?后现代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 三定教授安排我去陪同杰姆逊一行参观岳阳楼君山。一早我去陪他们吃早餐,一进餐厅就看到胡亚敏老师正在用餐。她把我喊到身边,有些兴奋地告诉我,昨晚杰姆逊对我的提问很感兴趣,问那个提问的小伙子是什么人。胡老师说:“我很骄傲地告诉他‘my student ’!”听了胡老师的转述,我也非常开心。

遗憾的是 ,我只是负责他们岳阳楼君山行程的衔接,并没有多少机会和我仰慕的学者们进行交流。

坐船从岳阳楼到君山去的时候差点发生意外,让我至今仍心有余悸。我们坐的是大船,到君山码头时要换小船才能靠岸,杰姆逊的加拿大学生迫不及待就直接往小船上跳,船顿时晃动剧烈,要不是小船上工作人员反应迅速,他差点被晃到洞庭湖里去了。

从这以后,我对杰姆逊有了更多的关注。1985 年,杰姆逊应邀到北京大学授课,其讲演录以《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出版引发中国学者关注。这一学术事件被乐黛云认为可与“1921 年思想家罗素在北京大学的讲演录的出版”相比,由此推动了后现代主义在中国的传播。

2002 年下半年的一天,我接到上海《社会科学报》曾军先生的稿约,让写一篇关于后现代性与现代性讨论的文章。其时我正在华中师大攻读博士学位。

原来,这一年2 月,杰姆逊在复旦大学发表了名为《现代性幽灵》的演讲,其观点似与早年的观点有异,引起了部分中国学者的不满,由此导致了一场争论,《社会科学报》要连续发一批相关讨论文章。

因为《现代性幽灵》涉及的观点,与我当年的提问似有一定的关联,或者说,在《现代性幽灵》中,我找到了我当年想要的答案,所以我只用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就把文章完成了,题目叫做《被误读的和被戏耍的》,发表在20021226 日的《社会科学报》。与胡亚敏老师、张旭东先生等大咖的文章同发一期,让我很受鼓舞。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当年和杰姆逊的这一面之缘,我绝对写不出这篇文章来,因为从《现代性幽灵》里我感到,1997 年我提出的问题,也许正是当时杰姆逊在思考的问题。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今天写下这些,我想说的只是,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学术环境中,有机会感受最前沿的学术气息,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和杰姆逊的一面之缘,虽然短暂,也很平常,但经时间的淘洗而变得如此温馨,和窗外迟开的桂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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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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