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惠芳

湖南汝城，历史上曾被称过卢阳县、义昌县、郴义县、桂阳县。 始发源于该县乌龙白骑山，因耒山之水汇入而得名。

晨曦中的耒水河

在县城郊南的田畴中，突兀而起一座山，西边山下岩石中天然劈出一个大洞穴。史传4700多年前，炎帝和黄帝在涿鹿交战，炎帝战败，即率本部落联盟跋涉神农架，横渡长江，游居湘南，在汝城作耒耜，在嘉禾播嘉谷，在安仁尝百草，死后葬于炎陵。炎帝到汝城，传说就栖住在石岩下的洞穴中。因炎帝在此山斫木为耜，揉木为耒，故名耒山。因之神奇，也曾叫天马山。还因在城南，又名城头寨。但在人们心中和史传中，传道的多是耒山。同治年《桂阳县志》记载：“耒山，在县南五里，即城头寨，巉岸峭壁，高二百步，週迴一百二十丈。”

在山上，曾建有纪念神农作耒耜的神农庙，虽已倒塌，仅遗庙址，但庙中铸铁钟已被收藏。钟钲部刻有铭文“敬酹西溪，炎帝宫大成殿诸位圣神台前，民国十年岁次辛酉季冬吉旦，合乡敬立”。汝城为郴州所属，对神农作耒耜于耒山，《衡湘传闻》也记载：“帝之匠赤制氏，作耒耜于郴州之耒山。”耒耜，是华夏农耕的第一件农具。神农耒山作耒耜，开启了华夏农耕文明之先河。

神农创“耒耜”（雕塑）

耒山出耒水。《万历郴州志》在介绍汝城山水地名中曰：“耒水在县南，发源耒山，西流会资兴水，又北会郴水注于湘。旧名龙潭，汉志谓之耒水。”耒水出耒山，承载着华夏农耕文化厚重的历史，滋润着万千华夏儿女。居住在耒山下耒水旁一个叫城下村庄的邓氏极为自豪，在邓氏宗祠大门上挂有一副对联：“耒水源清碧流江汉，天马盘踞将锁乾坤。”对联气势磅礴，说明先人对此山此水因神农作耒耜而敬重有加。

耒水，也流传着中华理学文化发源重大史实——

耒水自南向北而流，流经汝城八景之一的“长湖鱼唱”，穿过两岸青山，淙淙流到县城西北角方向，与自东而西的九圹江相汇。古县志记载，北宋县令周敦颐，为政之暇，常在此垂钓和吟咏诗文。后人在山壁上镌刻了“周敦颐吟咏处”。今人复建了吟弄亭。旁边的古石拱孔隆桥和石砌古凉亭，反映出过往的历史痕迹。

绿树掩映的吟弄亭

耒水流穿清风凉桥和四拱古石桥，便到了离古县城二里许的神秘处——予乐湾，人称理学发源地，太极予乐湾。耒水在此呈S形曲线贯流，四周青山环抱，朱唐两家族村落犹阴阳两鱼眼镶嵌，恰似一幅天然太极图。时任县令的周敦颐，常郊游于此。其感天地人融为一体，恍然大悟，正与其理学思想相通，遂创《太极图》，著《太极图说》 ，并在予乐湾授予程颢程颐兄弟。程颢闻道而悦，触景生情，欣然作《春日偶成》：“云谈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其诗后载《千家诗》 之首。此盛事，南宋县令周思诚在《濂溪祠记》中进行了描述。古县志记载，朱家湾亦因“时人不识予心乐”之佳句，更名予乐窝，俗称予乐湾。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外接释老，内述孔孟，将传统文化中的天人之际等问题进一步深化和思辨化，从而将中国传统文化——儒学推向了“天人合一”的哲学高度，还构建了理学思想的基石与骨架，成为理学的奠基作。

周子春游塑像

周敦颐因作《太极图说》并传授二程发扬光大，南宋宁宗嘉定十三年（1210）追谥周敦颐的理学鼻祖地位，赐谥“元公”。为表达对周敦颐的崇敬，古人建筑了予乐亭。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在追忆感悟周子携二程郊游、传授理学情景后，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如清乾隆桂阳（今汝城）知县凌鱼《过予乐亭》：“孔颜真乐妙难名，吟弄千秋想二程。问柳喜逢云正淡，临川欣对水长清。应时禾黍皆含绿，适意鸢鱼更不惊。偶憩石亭思往事，风流谁得似先生。”后来，古石亭在破“四旧”时被拆，今人则在朱家湾半山腰上复建了予乐亭。亭南面一对联曰：“一水有曲化太极；四山无私融乾坤”，生动剖析了太极予乐湾的内在联系。亭内依次彩绘着周子行吟、周公讲学，周公断案、周公劝耕、元公植莲和携程从游等6幅图画，再现了当年周敦颐和其弟子在汝城的活动场景。

予乐亭

顺江而下，耒水快到高村时，本来是一个跌坡，水流湍急，其村人筑坝引水冲转舂米槽，因而耒水从古四拱石桥到此都比较平缓。这个入选中国传统村落中的宋氏是唐朝宰相、邑人宋申锡的后裔，受理学影响较深，其家训村规及古祠堂的牌匾对联均饱含理学内核。

耒水从高村下流二里许，便来到了河边的外沙村，古称太保里，因是明朝右都御史、太子太保朱英故里而得名，现为中国传统村落。该村宗祠为纪念朱英而命名为太保第，现已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祠堂后厅，即享堂中悬挂明代理学家，教育家，书法家，历任（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湛若水题赞朱英的“理学名臣”匾。厅柱对联曰：“考亭理学源流远；恭简勋猷德泽长”，考亭为朱熹侨居地，恭简是朱英谥号。

汝城县马桥镇外沙村的太保第

村庄隔江相望的白石岩、白石庵、白石书院也留下了许多理学文化的痕迹。如当时流寇匪盗作乱不已，朱英特奏请宋宪宗批准砌建白石岩兵防工事，以便民众居险避乱。后人为感念朱英仁政爱民的恩德，将朱英《请砌白石岩疏》全文刻于白石岩洞口石壁之上。在太保第左侧一条小巷里，有一栋古老的民居，新中国开国上将朱良才出生于此。朱良才文武双全，被毛泽东称为“军中良才”，人们称其为儒将。从外沙村村庄布局和人文历史来看，村民深受农耕文化和理学文化熏陶，勤耕苦读，希贤于己，并且具有“内圣外王”的性格特质。

汝城濂溪书院一角

《徐霞客游记》卷二下《楚游日记》记载：“耒水出桂阳县南五里耒山下，西北至兴宁县，胜小舟，又三十里至东江市，胜大舟，又五十里至此（指郴口）。”耒水从岭秀出汝城，入资兴，过苏仙、永兴，有些河段按途经地有其他名称，如东江、郴江、便江等，但进入圹门口后又复称耒水。耒水，汇聚了万千溪流山水，泱泱流动，也胜载着灵气，奔涌向前。耒阳蔡伦造纸，被列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随着造纸术的传播，进一步发展了农耕文明，也助力了理学的发展。

中华文脉深，耒水有灵气。2014年，联合国地名组在评选中国地名文化遗产时，汝城、耒阳这两个耒水边上的县（市）同时被授予“千年古县”殊荣。为颂扬神农、蔡伦之德，教育后人，耒阳还建办了“农耕文化博物馆”和“蔡伦纪念园”。

耒水流经衡阳后，渐成浩瀚之势，作为湘江最大支流汇入湘江，流入长江，奔向大海。

作者：朱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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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史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