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胜芳

（2024年9月23日凌晨2时4分，95岁母逝，母子处62年，遽然永诀，哀莫大焉。）

        一

故园秋寒深，

山光复沉沉。

自此慈母逝 ，

回家堪空余。

九十五寿终，

人道是喜丧。

此生再无母 ，

喜又从何来？

吾母苦一生，

思来泪不止。

      二

吾母做女苦 ，

自小早丧父，

单身外婆难，

拖儿女四个。

长子躲匪逃，

次子腿疾跛，

小女未长成 ，

吾母帮衬家。

老街开米店，

起早卖豆腐，

开荒度难关，

种菜省开销。

        三      

吾母生孕苦 ，

生孕十儿女。

前五连连夭，

后五苦成人。

六一年怀吾，

苦日子未过，

缺吃无营养，

足月生不出，

超怀十二月，

虚肿难下床。

姨养几只鸡，

待母坐月补，

邻居见不妙，

催姨早宰鸡 ，

搭帮鸡救命，

母食生下我。

大弟临盆急，

父请接生婆，

分娩人未到 ，

母自剪脐带。

煨升烧水倒，

水气腾火盆，

吾母不慌乱，

万幸没烫伤。

当时我三岁，

趴在床沿哭。

过去六十载，

记忆仍犹新。

        四

吾母病痛苦 ，

年轻心里痛 ，

病来地打滚，

经常看医生。

六十阑尾炎，

开刀大伤口，

伤口留疝气，

伴身数十年。

七十摩车撞，

左手腕骨伤，

五指不能曲，

疗床疼声厉，

戚戚孤可怜，

旁立为儿吾，

泪流江河淌。

新冠重感染，

母住院十天 ，

高龄死边过，

生命出奇迹。

临终前一年，

心肾加速衰，

食减睡不好，

瘦体如枯槁。

为母擦洗身，

心痛泪滴床。

        五

吾母逢灾苦，

少年走日本，

大禾冲庵堂，

深山躲数月。

结婚逢解放，

国军残兵过，

进屋抢财物，

大气不敢出。

四清父蒙冤，

仓楼遭强拆。

七四年烧街，

无房挤舅家，

习俗不过年，

残墙搭棚住，

两年后复建，

吾母借米修。

姨妈在靖州，

大姐往读书，

母女搭车去，

车站遭扒手。

钱粮各二百，

亲友接济来，

当年胜巨款，

火烧复雷打。

母女地上滚，

全家黑了天。

        六

吾母养儿苦，

大姐六七岁，

背吾玩草垛 ，

同伴推一把，

左臂滚骨折。

吾母修水库，

二姐才两岁，

安排人家带，

大意留火柜，

不料炭火燃，

腿烧见骨头。

吾患慢肝病 ，

脸黄身无力，

吾母寻草药，

徒步数十里。

大队碾米厂，

父亲当厂长，

大弟水边玩，

跌落水车坑。

小弟脑膜炎，

发病死里回。

儿女多病伤，

吾母心刀割，

慈爱除伤病，

个个长成人。

       七

吾母劳累苦，

出身工商户，

种田不在行，

生手变熟手。

父亲当队长，

上工别人比，

吾母体有病，

强出集体工。

杂交稻种前，

种田产量低，

青黄多不接，

缺粮复年年，

一家七张口，

年年旱粮补。

全家少挨饿，

放肆种红薯，

吃菜要省钱，

四季种蔬菜。

吾母手脚慢，

贵在坚持干。

吾随母上山，

种地又开荒，

吾随母出门，

披星戴月回。

吾家住街市，

赶场人客多，

吾父留吃饭，

吾母累一天，

场场皆如此，

吾母腰不直。

吾家开货栈，

始于解放前，

改革开放后，

首批个体户，

赶场退老街，

母摆流动摊，

风来雨里去，

三餐随对付。

吾母到老年，

帮忙带众孙，

吾父数年病，

吾母守不离，

吾父走十年，

吾母多自理。

        八

吾母精神苦， 

吾母有大姨，

嫁夫夫即亡 ，

信之命克夫，

出家当妮姑。

身边找个伴，

盯上吾母亲。

吾母离开家，

三年住庵堂。

为长留吾母，

大姨谎言称：

“阳阴包胎命”，

吾母不能婚，

婚后孕不胜。

青春伴黄灯，

大舅痛妹苦，

心里舍不得 ，

庵堂抢妹回。

吾母结婚后，

连生五子女，

个个带不活，

莫非大姨言，

一语而成谶。

从此吾母苦，

恐惧背包袱，

为求心解脱，

吃斋又拜佛。

后五子女大，

精神方解放。

吾母一是一，

不说漂亮话，

父亲骂其呆，

吾母也苦恼。

吾小爱淘气，

惹母听空话，

不缺被母打，

打后母又哭。

吾母心性善，

不容吾作恶，

一旦有告状，

吾母气几天。

吾母不多言，

不说人是非，

却也有几次，

是非找上门。

       九

吾母一生苦，

吾母一生勤，

吾母一生爱。

爱家爱子女，

敬人敬天地，

平凡而不凡，

风范留后人。

自此吾母去，

呼母谁人答？！

（2024年9月30日于绥宁长铺泣写。）

责编：邓正可

一审：邓正可

二审：曹辉

三审：杨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