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副刊·湘韵 | 给自个放假的村人们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10-06 07:15:28

文|江月卫

中秋节，我回到老家，发现整个村子里在外打工的都回来了。晚饭时，大伙在古樟树下摆上长条桌，你家端两个菜，他家拿一个火锅，大家聚拢来吃起了合拢宴，边吃边聊直到月亮升起还意犹未尽。

每当中秋、十一等国家法定节假日，在外做工的村人们都会回到村子里来。我问，你们是不是产品卖不脱生产不景气才放假？

哪有卖不脱的？我们都是按订单生产。

是不是产量不大？

放假前我们天天加班咧。

为什么要凑长假这个热闹，你们哪一天都可以休息啊！

只允许你们当干部的看热闹，我们就不能参与吗？

我摇了摇头说，到了国家的法定节假日，各大旅游景点人山人海，人头挨人头，有什么好玩的？

国家法定节假日的时候，住校读书的才能回来，你们这些在外面当干部的也才有空，我们之所以也回来，就是为了大家坐在一起拉拉家常讲点白话，只有这样感情与亲情才上得来。

去年国庆节，堂弟长水一家与六叔一家在布达拉宫门前相遇。两家人只隔三栋房子，平时家里来客什么的都要互相陪，这次出远门竟然各自瞒着，没想到在路上还是遇到了。两人相视一笑，长水说，晓得你来，咱们一起走有个伴。

六叔满满的自豪感写在脸上，夹枪带棍地回复道，你们当老板的，生怕我揩你油，躲都躲不及，还会邀我一起走。

六叔和长水年纪差不多，都五十来岁，只是班辈不一样。长水把村子里的土地和劳动力集中起来成立合作社种植烤烟，在原有土地上实现了增值。六叔一直坚守绿色环保的理念，在乡里的街上开了家榨油厂，发动周边老百姓种植本地油菜，产量没有杂交品种高，加工出来的成品油却卖得比别人贵，仍供不应求。几年来，六叔除了台湾没去，全国基本上都被他走遍了。

村子里走得最远的是老祥，他把儿子送到内蒙古读大学，开学时老祥两口子亲自送到那里去玩了一个星期，如今儿子大学毕业又考上了内蒙古的公务员，他说，这辈子可能会要葬到内蒙古了。老祥就这么个儿子，又在内蒙古工作，等到老祥七老八十的时候不随儿子一起生活，又到哪去呢？

四十年前在青海当兵的三叔，一直想故地重游。早些年因家庭困难舍不得花钱，这几年看到隔壁邻居这里走哪里逛，三婶的心也痒了，对三叔说，你不是想去你当过兵的地方看看吗？

三叔白了三婶一眼说，你不怕当年那妖精把我给勾去吗？

三婶笑了笑说，妖精还要你这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我就高兴喽！如今孙崽都大学毕业了，我们也没了什么负担，再不走走今后就走不动了。去年国庆，三叔和三婶在孙崽的陪同下，一起到青海三叔曾经当兵的地方。三叔一路感叹：没想到，没想到那么高的荒山野岭也能长出绿色植物……

二伯当年参加过抗美援朝，回来后在长沙一家国有公司工作，三年自然灾害时回到村子里当了农民。如今，只要遇到村子里在长沙读书的或者从长沙回来的，他总要问长沙火车站、五一路、岳麓山等地的情况。终于，今年国庆，在九十三岁生日前，他在县城搞摩托车销售代理的孙崽陪同下，带着重孙去了长沙，圆了这个梦。二伯摇着头说，像做梦一样，以前要几天几夜才能到长沙，如今坐高铁一眨眼就到了。

他孙崽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明年国庆带你去朝鲜看看，看看你当年打下敌军飞机的地方。二伯挺直了腰杆，说，我一定好好锻炼身体，你要使劲赚钱，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二伯说完像个孩子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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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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