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朗搭顺风车:走出边界,与人连接

  新湖南客户端   2024-10-08 11:22:26

我在伊朗认识的一个沙发主曾说过,好客是长在伊朗这片土地上的波斯文化。

在伊朗的这些天来,我对这个文化深有体会。我白日搭车,晚上在街头便被当地人收留回家。从马什哈德到德黑兰这段路途,我搭了十几辆车,住了六个陌生人的家。我和我遇见的人们不懂彼此的语言,来自完全不同的环境,却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互信任。

善意没有边界,只有共通的情感连接。

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完整地搭顺风车旅行也是在伊朗。我带着一本伊朗的《孤独星球》,打开上面的地图,划下路线——从东边的马什哈德到西边的高加索和土耳其边境,到南绕伊朗大半圈,直至伊拉克。我划下了我旅途最神奇而珍贵的一程。

未曾想到,我从马什哈德的第二个沙发主家里刚出来就搭到第一辆车。这里是居民小区,一般很难搭到车,结果我们还没出小区就已经坐上车了。车上还坐着一家三口,连忙给我们腾地方。

“去哪儿?” 车主问我。“出城。”

“这里很难搭到出城的车。这样,我把你送到出城方向的加油站,你去那里很容易搭车。”

我搭的第一辆车,小男孩超可爱就这样,背着包,我出发了。

出城的这段路上,只是短短半天的车程,如果我搭乘公共交通,可能打个盹就过去了。现如今我搭顺风车却恍若见了众生百态。我举起大拇指,看见一幕幕不同的神情从我面前晃过——

有时我会遇见不解的目光,有人路过我们会专门减速开窗只为了鄙夷的竖起中指嘲笑;

有时人们会停下来给我们拍照,有人跑过来和我搭讪;

有时人们会停下来,遗憾和我们解释车坐满了,

有时路过的人打开车窗给我们加油打气……

“巴士站不在这里。” 有时会遇见好心人和我喊道。

“不坐巴士,我搭顺风车。” 我笑着喊了很多遍。

有时也会遇见特别热心的路人想给我们塞钱,“给你,赶紧去打车吧。”我感动之余,哭笑不得地摆手拒绝,“谢谢,谢谢你,我不需要钱,我只是更喜欢搭车旅行的方式。”

又是一辆车停下,“你去哪里?” 我用波斯语问车主。

车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爷爷,他说了一个镇的名字,刚好和我们想搭车的方向同路,可以前进二十公里。我笑着感谢他,抱着大包上车。“可以放音乐吗?”一上车,我就笑着问他。

他大笑,“当然,我特别喜欢中国音乐!”我打开蓝牙,放着朴树的《平凡之路》,我看着窗外疾驰的风景,不由地放声歌唱:“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老爷爷被音乐感染,也跟着我们一起扭动身体。

没放几首歌便到了,我们握手相视一笑,“再见。”

他把我们放在一个郊区的公路上。我再次举起大拇指,笑着看向来来往往的车,和每一个减速的车主对视几秒。不过一会儿,又有一辆车停下,是一位中年男士,身旁放着公文包,看上去是去通勤。

“Guchan(马什哈德西边一百多公里的小镇)吗?”

“是的。”我惊喜地回答,把提前编辑好的谷歌翻译截图给他看:我是学生,现在正在环球旅行。我打算一路搭顺风车穿越伊朗。如果刚好顺路,我们可以搭乘您的车吗?我们没有钱付您车费。

他看完之后笑着示意我们上车。“当然,欢迎!”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一上车,我就用谷歌翻译和车主聊了起来。

“我做汽车的零件生产,在一家中国公司工作。” 他对着手机说。我顿又问道,“你们的平均月薪是多少呢?”“一千万土曼。“ 相当于一千多人民币。

“到了。” 他和我说。我和他握手告别,“谢谢你。”

我在路边买几根香蕉充饥,刚好遇见一个笑容灿烂的姑娘。她身着浅绿色卫衣,穿着牛仔裤,戴着波点的头巾,在她明丽的气质下,Hijab也变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装点。

我跑过去和她打招呼,直入主题:“你去Bojnurd吗?”我想要沿着伊朗北部的里海一路搭车到首都德黑兰,Bojnurd是路过的第一个比较大的城市,我看了看天色,打算把它作为搭车第一晚的停歇地。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惊喜地和我握手,“是啊,Bojnurd”。她英文说得不错,我便直接问她是否可以同行。

她和我相视一笑,头一歪,“上车”,竟是相识的默契在不言之中。

“很高兴认识你呀!”上车后,我们大笑着自我介绍。这个姑娘名叫沙哈拉,她一上车和我握手后,便握着我的手不放。她笑得开怀,每个表情和动作都在表达她对我的热情。她的父亲便在驾驶位上慈祥地笑着。

她好奇问起我的经历。我笑着回答:“我在环球旅行,现在的这趟旅程沿着丝绸之路,从中国新疆出发,刚刚走完巴基斯坦,想要搭顺风车一路走遍伊朗到伊拉克,暂定这条线路停在埃及。”

她瞪大眼睛,眼里闪过向往,禁不住问:“所以你是做什么的呀?旅行一定要花很多很多钱吧?”

“恰恰相反,我是学生,没有收入,也没什么积蓄。一路上通过沙发客、义工换宿、还有现在的搭顺风车,花得很少。现如今在好客的伊朗,更是如此。我这条路上基本上靠陌生人的善意支持我前行……”讲到这里,我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一时间震惊得失语了。

“真的特别美好,这才是我真正热爱的旅行啊,和当地人深度连接,而不是短暂地玩乐拍照或是逛景点。”我好像读懂她眼里的疑惑和担忧,“我在旅行之前也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善意。在一个人开始旅行之前,我也有过很多担忧:关于金钱的,关于安全的。直到走了更多地方,遇见更多的生命,我感到越来越谦卑和感恩。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好像都是生命赠予我的礼物,包括你呀。”

我又忍不住笑了,“多亏了有你,我才又能再走一段路。”

她此时眼睛也湿润了,再次握紧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见生命的可能性……”她又有些失语,一种温暖的情感从我们眼中流向彼此,抵达四肢。

我们认识不久,却在此刻如同老友,触动无法用言语表达。这或许是爱吧,人们素不相识,来自不同的世界,却因为共通的情感和信念彼此连接。

我在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水滴,逐渐汇入一片汪洋大海。在这片大海中,我一点点被融化,认识到何为慈悲,何为大爱无疆,何为生命的本质。

她父亲好奇发生了什么。我拉回思绪。沙哈拉也回过神来,和她父亲惊喜地翻译我的经历,和我刚刚说的话。他的父亲也很惊讶,他问我,“那你的父母不担心或者阻拦吗?”沙哈拉翻译道。

“担心,也阻拦过。但是我仍然很坚定,因此,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和他们沟通和磨合,去解释我的追求,去抚平他们的担忧。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开始相信我,理解我。”

“哇,那你真的很棒!你的父母也很棒!”

“谢谢。” 我由衷地肯定。

“你在Bojnurd有停留的地方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我父亲想要邀请你去我家住,想待多久都可以!”她兴奋地邀请我。

“当然很愿意,谢谢你们呀。”我很感动。沙哈拉激动地拿起手机,和她的家人分享这个消息。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妈妈在准备我们的晚餐。” 她笑得眉眼弯弯。

“哇,我都可以的!很开心尝试你们当地的食物呀。”

继续聊着,我好奇沙哈拉的生平。她今年二十九岁,本科学习工程,现在在读管理学博士。“我在一家政府机构工作。” 她笑着说,神情自信而舒展。

坐在她身旁的父亲是两伊战争的退役老兵,从守护边境到两伊战争结束在前线战斗十年了。他右耳失聪,眼睛和头的两侧分别中弹。尽管笑得很慈祥和善,他的眼神里仍然流露着战争的痕迹。车窗前方一轮火红的落日,逐渐下沉,暮色降临。我们和星星一起抵达沙哈拉的家。(蔡翔)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菜菜Alice(蔡翔),湖南长沙人,现就读于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更多精彩游记关注微信公众号“生命共创家菜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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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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