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10-10 10:45:39
文丨 骆志平
宁乡巷子口的古韵乡愁,撇在了兰花屋场。四十一座古石桥,穿沩水、跨小溪、连沟渠,簇拥江南明月,把儒衫挥舞的长袖,抛向了寻常百姓人家。
南宋张浚、张栻父子喜欢这里的风水,也喝惯了龙堂村的清泉。俩人去世后,没有回老家四川绵竹,而是落葬于宁乡官山。张浚为抗金名相,张栻引道南正脉,两位的忠孝礼义,令后人景仰。明嘉靖帝下诏建张浚祠和南轩书院,清同治帝手书“文武官员至此下马”的御碑,可谓褒尊之至。南轩为张栻字号,南轩先生为湖湘学派的祖师,开经世致用之先河,可谓宁乡巷子口最早的先生。
有人说,兰花屋场为清光绪年间,广东按察使张铣寻祖归宗,在此建的老宅,如果真这样,张铣心中念念不忘的应该还是老祖宗留下的气节和文脉。当然,古代读书人光宗耀祖的心思很重,表现的手法也很多,有些民间的传说,不一定真实,只能站在古老的青石桥上,聆听月光捎来的话语,是否还能透过屋场的窗棂,涤荡兰花未尽的心思。
长沙历史上第一个状元易祓也出生在这片山湾中,其留下的《识山楼记》,诗文浪漫,承载了不少沩水岸边的乡愁。其以张栻为师,一路追随辗转,在长沙城南书院、岳麓书院都留有其足窝,直到状元及第,官封礼部尚书。年老返乡时,仍以张栻为榜样,潜心研究经学,著有《山斋集》。可惜,其祖居屋场早已荡然无存,若是能延承至今,与兰花屋场同结“金兰之好,”巷子口的山湾中,一定会有更多扬显家声的传说。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杜牧以廊桥为美,道尽江南心语。然而,二十四桥的意象中,并没有乡下青石古桥的身影。或许,唐人心存奢念,裙裾舞动的身影,才是月光如水的牵挂。
然而,南宋的印堂中,装满了陆游、范成大、杨万里、尤袤等人的忧患。靖康之耻,南迁之辱,让江南明月心生惆怅,哪来的心思,搭理春天的鸟语。不过,这里的青石古桥,从张栻的儒脉中长大,其内心的朴拙憨情,同样带有月光的牵挂,即使心存愤懑,杨万里的诗句中还是留下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散淡闲情。
巷子口的稻香,偎在了群山怀抱中,人们听惯了小溪的欢唱,习惯了田里的蛙鸣,看惯了夕阳中的炊烟。并不知兰花屋场心存高远,更搞不清南轩先生寄情山水的畅怀,到㡳从周敦颐的《太极图说》中,汲取了多少圆荷戏露的滋养。
早春时节,沿着山湾走进去,很容易掉入江南烟雨中,若是晚秋,就走进了一片稻花飘香的世界,巷子口的美,水墨浓情,兼工带写,真要吟哦起来,还得穿长袖儒衫,轻抚堤岸杨柳,才能拨动宋词的婉约,唐诗的韵脚。
兰花屋场古韵绵长,原汁原味,和南轩书院同出一个祠堂,用山水作纽带,承载着青石古桥的叮咛。走遍巷子口的山山水水,兰花屋场最温暖。1500多平方米的老宅子,基脚抬得高,满身湘中民居气韵,院墙环簇,槽门居中,檐上烽火墙,檐下石木廊柱,八座天井归隐东西两侧,捧出一幅又一幅“泗水归堂”的明堂小景。
其整体又以四合院为主阵,前方以水塘为镜,48间屋子有主有次,有退有让,重叠并置中不显烦琐,二层为走马楼制式,廊道相通,一呼百应,气敛神聚,无有张扬,因烽火墙上绘有各类兰花图案,后人称之兰花屋场。
其实,这只是画里藏机,真正的兰花开在了张浚父子的心上,谦谦君子,幽幽如兰!画于烽火墙的檐头上,以示兰花屋场的高怀。张铣去世后,其后人张毅曾在此坐堂把脉,晾晒、研制中药材,百里乡梓,无人不知。张毅为近现代中医名家,后移居北京。现存房屋,从功能布局上看,仍然适合悬壶济世,应为张毅早年修缮改造后留下的面孔。
可惜,这样的大宅子,似乎挣脱了绿水青山的怀抱,前面的水塘被新修的马路挤到了檐阶下,原来的古杨柳也消失了踪影,槽门敞开着,没有了过去的灯笼,也看不到吉庆有 余的红对联。左看右看,总感到像在的热闹的街巷,碰到了一个走丢的古人。
大多数屋子关着,右侧靠后的一个明堂,还算干净,穿过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绕到屋场的后檐,那里杂草丛生,墙面漏痕斑驳,有人惊讶地摇了摇头:“这个样子,若是张家的后人看到了一定会心疼”。是呀!这么好的湘中古宅,走遍三湖四水,可能也找不到几栋哟!何况还有张栻留下的文脉,隐逸于其中,咋不花点心思,让其变成巷子口最老的屋场。有人说:“省保文物呢,没人敢拢边。”我笑了笑,老宅子有人住,才是最好的保护呀,天天开开窗,透透气,老屋场心里一乐呵,说不定还能带来一点财气和喜气。
记得小时候,乡下屋场很多,大多长在山水中。草长莺飞的季节,柳摇金线,晃得上面的小燕子,经常忘记了裁剪堤上的春风。夏天纳凉的时候,月亮比星星来得还早,草丛中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围着屋场打转转,逗得田里的蛙鸣,时而近,时而远,好像敲起了欢快的锣鼓。
天刚放亮,几只雄赳赳的大公鸡走在屋场上。一只刚下过蛋的大母鸡,一路咯咯哒,从灶湾里走出来,几只大公鸡扭过脖子望了几眼,不知咋的,突然竖起鸡冠,打起了架,那拼命地劲儿,纯粹“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两只落败的公鸡,悻悻地钻进了墙角里,另外两只振动翅膀,飞到了杂屋的顶上,扬起脖颈唱起了歌。而那只大母鸡呢,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走到一堆松土中,翻刨起里面的蚯蚓。
兰花屋场应该有过这样的热闹,也应该怀揣有这样的温暖。虽为官宦人家的大宅子,但读书人告老还乡,更懂得礼贤乡里,家中养的家狗和鸡鸭,也一定比邻里人家的更肥硕,白墙黛瓦倒影在山塘中,能够陶醉塘边的杨柳,还能惹得天上的月亮不回家,那才是兰花屋场心中的向往!
如今,乡下的屋场越来越少,鸡鸭牛羊也不知去了何方。好在巷子口不嫌老,四十一座古石桥,还聚在兰花屋场的四周,若是突然从屋子里跑出来几只鸡鸭鹅,或是从远方的牛背上,飘来一阵牧童的笛声,那就更美咯,随从哪里走过去,都炊烟袅袅、小溪潺潺,可以剪飞几只鸥鹭,剪出几缕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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