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中:关于《煞风景》的不煞风景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10-14 17:19:43

文|张永中

这次黄永玉先生百年新作展中有一幅《煞风景》的巨作。凡去观展的人,莫不在此驻 足。第一印象,自然是好风景!好笔法! 但不会相信,这会出自一个近百岁的老人之手。

《煞风景》局部。

但备细着看,发现了一个现象,自己便被作者带入梦幻般的迷乱境界。画中花叶,枝干,色彩,穿插,比例,关系等等。准确吗?准确!再问,准确吗?不准确!然而,这都对,因为艺术不仅仅是以准确与不准确判定高下的。 这里面松针可以画成虾米草的样子。树冠可以如举在空中的苇秆芒穗。真正的芒草,又如水下漂摆的蓝丝荇菜。而树叶,又可以是三角形的,圆形的,椭圆形的,正方形的,星形的,太阳花形的。等等。 等把那段跋文读完,才又明白了一些。 永玉先生在跋中说, “山上长的东西果然是跟凡间不一样,三月阳春之间不该开花的大树也开了难以想象的鲜花。”原来,他构造的是一非现实的乌有之乡。

山间森林里,作者 画的 “乌有山”的一场雅集,被一场 倾间到来, 恶作剧的大 搅局 冲散了的故事。一 群端端作态了的雅士, 狼狈空前,斯文扫地的故事。此间的人情世故,世相百态,在偶然与必然,对立与冲突中展露无遗。这是煞风景的本事,但同时又何尝不是一个美 的寓言?

《煞风景》局部。

技术手法,是 无可挑剔的 唯美, 虽然妥妥的黄氏风格,且又是 具唯一性的。大大小小钤印着的十枚朱白印,证明着作者对它的态度与情绪。举如,惠风和畅。倚老卖老。家在凤凰。竹新无俗韵松有古劲风。等等。可惜,这次展呈的,是一幅复制品。

画幅是 400cm×360cm。刀剑一样的风,呈东北西南方向的吹。树叶枝条,人的衣 袂冠 带,都 应着这个方向。狼藉 杯盘碗盏 ,狼狈 奔突 的雅士,尽显风中风貌。这个就叫做扫兴, 难堪, 的说法就是煞风景。煞风景,其实抽象来说,就是事物出自不相协调的一种对立关系。而对此作文字化的表达,就是跋文所引唐李义山《杂纂》里的那些。我再引一次如下:

花间喝道,看花泪下,营上铺席,斫却垂杨,花下晒裈,游春重载,石笋系马,月下把火,妓筵说俗事,果园种菜,背山起楼,花架下养鸡。

此外还有如焚琴煮鹤等等,这些 够具象了,如果再具象,就 进到 先生的画面里

《煞风景》局部。

作此画, 我想 先生应该是胸有块垒郁结的。 “记得那个不简单的年月“ 《大公报》十四位同仁,(十四人,为什么不是那个著名的十三人聚会呢? ——我在空想。)为纪念 “《大公报》多少多少周年” 而举办的一次普通不过的约聚,十足的雅集。而 恰好 就在意趣高 沸的这个 点上,被戛然定格,成了 尴尬的 现场, 反面的 教材。 而且命令的是 “酒菜和各位老爷先生莫动,现场展览三天”!天啦,人的饮食,包括男女之事,有时如此美妙神奇,有时又是如此卑污而成奇耻大辱。 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呀,绝不亚于山林中那场突如其来的雷雨风暴。更可怕的是,一个是自然力,一个是人为力。 不同的是,自然力,有偶发性,而人为力却未必。 这是一种鞭笞。于是,画作便此有了他的深度,力量。

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摧毁了给人看。画面风景唯美,是有价值的,但掩饰的却是一种对风景的 异化 力,叫做煞风景。

而悲剧的美,就在挑破的那一瞬间。 悲剧喜剧一念之间。

从这个角度看,《煞风景》不煞风景。

2024年10月14日

责编:刘涛

一审:刘涛

二审:易禹琳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