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11-02 09:42:19
文|谈笑
秋雨初霁,丹桂飘香,酸枣也熟了。
我家老宅里那棵47岁的酸枣树,枝头挂满了黄色酸枣。秋风一刮,遍地“黄金”,能捡半桶。捡酸枣成了我们闲时“必做功课”,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将酸枣及时收入囊中。
记得小时候 ,酸枣是稀罕物。我们老家檀木塘、毛屋塘两个生产队,只有檀木塘晒谷坪一棵酸枣树,两个队的细伢子、细妹子,望着那棵酸枣树就两眼放光,根本不需要等它熟透,枝头的青酸枣都俏得不得了。大点的男孩爬上树或用棍子打,或用脚蹬,只要掉下几粒半熟酸枣,我们便如获至宝,一窝蜂地在地上捡。与其说是“捡”,倒不如说是“比”,比谁眼疾手快,比谁捡得快又多。捡完酸枣就在晒谷坪打耍架、“打石子”“踢房子”或“踢键子”。我们每捡一次酸枣,都是汗流浃背。有时一捡到酸枣就张大嘴迅速往嘴里抛,一粒酸枣能嚼好久,直到枣核都被含到没有一点味道了才不舍地吐掉,回想这场景我便忍俊不禁。不过,捡酸枣也时有摩擦,有时小伙伴们动辄吵架动手、身上挂彩的。家长们都见怪不怪,小朋友们也相互不记仇,第二天照样玩到一起。有点惊险的要数吃酸枣被噎。记得有一次,我边捡边吃,吃快了,竟然连皮带核吞下一粒。当时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猛一用劲吞口水居然吞下去了。急得我大喊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我把酸枣肺(核)吞进肚子里了!”小伙伴们立马停下来围到我身边,叫我“莫急莫急”。有帮我拍背的,有叫我喝口冷水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这时,邻居家石大哥逗我说“那还不好,酸枣在你肚子里发芽,从脑壳上长出来,结好多酸枣,管饱,以后你就不用再和他们抢了”。
那一晚我忧心忡忡,好晚都没睡着,自己出糗也不敢跟家长讲,总想着“要是脑壳上真长出酸枣树,那岂不是丑八怪,今后怎么见人啰”。好在奶奶和妈妈细心,看出了我内心的担忧,安抚我说“不要担心,酸枣肺明天就会随便便屙出来的”。当然,捡酸枣也要强势,才捡得多,像我人小、个矮,抢不赢,独自一人去捡时总是捡得最少的,还得依靠“人多力量大”。有一次,哥哥爬上树用棍子打,一打就喊我们“作好捡的准备”,我和弟弟捡到二十多粒酸枣带回家,有青的、有黄的,就好比“打了胜仗”似的,满载而归,成就感爆棚。晚餐时,妈妈用这些酸枣做成一道菜,吃起来特别香,那滋味胜过世界上任何佳肴,不仅因为妈妈厨艺好,还因为是自己的“劳动果实”。为了经常能吃到可口的酸枣,弟弟和妹妹一合计,干脆自己动手种,于是一口气埋下7粒核。功夫不负有心人,7粒籽不仅全部成活,还有1棵结了大果,其余几棵“公”树和小果,后来被挖掉了。所幸弟弟妹妹们有先见之明,当年在自家种了酸枣树。不然,队上的晒谷坪变成了私人屋场,仅剩的一棵酸枣树也被挖了,哪还有酸枣捡。
恢复高考后,我和弟弟、妹妹相继考取学校并分配工作,在城里安家,爸爸妈妈和奶奶也住去城里,老宅空着,只是每年正月间上祖坟祭拜时才进屋一歇,酸枣树没人打理也因此很少结果,捡酸枣更是一种奢望。直到2015年老宅翻新入住,爸爸回乡养老,一大家子人时常趁节假日回去相聚,才重拾捡酸枣的童趣。
如今,我们乡村环境大改善,泥巴路摇身一变成了柏油路,还装上了节能路灯,所在屋场也建成了“美丽屋场”。我家的这棵酸枣树历经40多年的风雨沧桑,陪伴着我们成长,承载着我们童年的记忆,如今它已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像伞一样在院子里遮阴挡雨,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树旁挖了口水池,鱼没养多少,可没少积蓄酸枣和落叶,年年都得清理,否则既脏又臭。为此,还专门请人做了个扇形金属网罩,既美观,又能挡住酸枣和落叶。每到酸枣成熟之际,隔三岔五,搭着梯子到网罩上一扫便可收获大半桶酸枣。
酸枣,可以说满身是宝。其皮,可食;其核又名枣仁,可入药,起到安神催眠之效。现在人们生活压力加大,生活缺乏规律,失眠成了忧心之患,靠服安眠药度日者不在少数。安眠药需处方,还有依赖,医院每次最多只能开7片。于是,酸枣仁做单方、入方剂,更成为“抢手货”,毕竟中药可治本。酸枣肉,才是精华。可用其加白糖、冰糖或红糖蒸着吃,酸酸甜甜,甚是可口。也可用油盐、紫苏、辣椒和大蒜子炒着做菜吃。不过做成酸枣糕的还是多数,每逢秋季,乡村人家在自家院子里晒酸枣糕的,很常见。有的人家做了酸枣糕,自己不舍得吃,大多或拿来招待客人,或送给亲戚朋友。像宁乡道林、浏阳的酸枣糕就很正宗,看上去黑黑的,但吃起来香,又有嚼劲。浏阳的酸枣糕还是乡村旅游的特产之一,各民宿和社区团购平台都有卖的,单价在35块左右一斤。我们吃酸枣糕有个习惯,就是在吃之前蒸一下,小火蒸个10来分钟,冷却后即食,既起到杀菌作用,口感上又更加软糯。
说起做酸枣糕,其实工序还不少。捡到酸枣后,要清洗、去皮、煮熟、去核,加佐料,再蒸煮、拌匀,然后摊成薄片,选大太阳天暴晒,再剪切成条块状保存。有的加糯米或红薯、南瓜,佐以食用盐、白糖或甘草粉,加紫苏、辣椒、藠头、芝麻。也有连核带皮加紫苏、辣椒、芝麻、盐和糖做成酸枣粒的。
也许大家不知道,现在做酸枣糕不像以前纯靠人工,手动去皮,用竹筷挫烂去核,用砧板菜刀切碎辣椒和其他配料,有的也半机械化了:用电动离心泵去核,用料理机粉碎配料如辣椒、紫苏等。我想要是能开发制作一款去皮器就好,引入生产线,标准化、批量化生产,能让纯手工制作者从繁杂的手工劳动中解放出来,同时更能保障食品安全,还可作为乡村振兴的产业来发展,增加村民的收入。市面上虽有“齐云山”这样的品牌酸枣糕,但我更偏爱手工做的,食材更新鲜、原生态。说实在的,乡里的酸枣糕作为土特产和休闲零食,老少皆宜,女性和小孩尤其爱吃。去年我们到南疆旅游,我和另外2名团友带的酸枣糕很受团友们欢迎,一路上大家边吃边侃,滋味无穷。
现在,酸枣糕的主要原料——酸枣,很充足。乡里山边、路边到处有捡,只是品种不一。听邻居们说,方圆几十里,要数我家的酸枣最好,粒大肉厚且甜,一年能结个几百斤,羡慕得不了。有慕名而来捡的、有托人来要的,我们捡了先用清水泡着,然后大桶大桶送出。自家有酸枣树,随时可捡,捡起来可随时加工。我爸今年91了,在院子里散步时,看到掉落在地的酸枣,也时不时弯腰去捡。我不满两岁的孙子学得有模有样,提着塑料小桶,跟着老人后面捡酸枣。每当我回到老宅里,一见到地上的酸枣,就下意识弯腰去捡,此时往往会浮想联翩,儿时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往事如潮,物是人非。奶奶在冰灾那年去世,其音容笑貌总在眼前。妈妈离开我们20年了,“酸枣做成的菜”是“妈妈的味道”,是尘封的记忆。哥哥在前年病逝,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捡酸枣了,但愿我们大家庭的和谐与和美乡村建设的成效,能告慰他们的英灵。我们期待,中国式现代化如期实现,城乡一体化建设带给农业、农村、农民更多实惠;乡村的基础设施更加完备,人气更旺;老宅里的酸枣树万古长青,硕果累累,来捡酸枣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都做最好的自己,酸枣捡到老;晚辈们茁壮成长,捡酸枣成为他们体验乡村生活的乐事。
责编:蔡矜宜
一审:蔡矜宜
二审:周月桂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