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英

《城南旧事》是台湾作家林海音的一本温情著作，小说由五段小故事连缀而成，以孩童的视角讲述了成人世界的心酸苦楚，孩童的目光是一湾澄澈透明的湖水，处处映射着生活的真相与无奈。主人公名叫英子，“英”和“音”谐音，英子在书中所遇见的人和事，即作家林海音童年生活的艺术再现。该书围绕着“离别”的主基调娓娓道来，让读者仿佛置身于20世纪初北京城南胡同的人间烟火，体会英子的欢笑与泪水，天真与浪漫。

作者以时间为序，记录了她五段弥足珍贵的童年经历。英子出身于一个较为富足的知识家庭，家住北京城南的一条胡同里。而附近旅馆里住着一个奇怪的大人—女疯子秀贞，她的嘴里老是神神叨叨地念着，小桂子，小桂子。英子的世界里没有疯子的概念，大人不许孩子们接近秀贞，反倒勾起英子的好奇心，英子喜欢跟这个长相清秀、梳着油松大辫子的漂亮女人玩，她们一起编头发，一起收拾房间，英子还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我喜欢你。秀贞的眼角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后来在英子从大人口中得知了秀贞疯掉的原因：秀贞曾经和大学生相恋，未婚先孕，对方却再也没有回来，她含泪生下了小桂子，可无名无分的婴儿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没有生存空间，秀贞的父母便狠心将小桂子扔在城墙根底下，最后不知被野狗吃了，还是被人抱走了，秀贞只记得孩子后脖上有块胎记，遭此重创，她开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英子听完，对秀贞的遭遇深表同情。同时，在机缘巧合下，她发现自己要好的朋友—妞和秀贞口中的小桂子隐隐约约有相似之处，妞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父母对她非打即骂，逼着她小小年纪就出来唱戏，妞忍不住告诉英子，她不是爸妈亲生的，而是从城墙脚下捡来的，并且后脖子上正好有块胎记。英子震惊不已，立马带妞去秀贞家，母女相认，好不感动，紧接着，秀贞决定带女儿坐火车去找父亲，当天夜里，大雨倾盆，英子将自己的金手镯给了秀贞，作为她们路上的盘缠，然后淋雨给她们送行，可是，雨下得太大了，英子跟不上，晕倒前只听见一声尖锐的火车鸣笛声响起。到这里，这则故事也就接近尾声了，书中采用的是英子的视角，文字没有成人世界的直白，秀贞母女的结局到底如何？书中的表达是隐晦的，英子躺在床上，依稀只听见大人间的交谈“衣服都被烧了…”，烧衣意味着人死，秀贞母女的结局是悲惨的。英子的父母怕她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就搬家，但在搬去新家的路上，英子满脑子都是秀贞和妞，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充斥着悲伤与不舍，这是她经历的第一次离别。

英子家搬到了新胡同，在此我们展开第二个故事。新家胡同里出现了小偷，好几户人家都掉了东西，大家议论纷纷。一天，英子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遇见一个长相年轻老实的男人，男人看着眼神纯净的英子，不禁心生好感，向她讲起心底的故事：男人从小贪玩不好好读书，但他的弟弟学习成绩好，在班上名列前茅，不幸的是，家逢变故，父亲去世，男人成为了家中的主梁骨，为了攒钱供弟弟读书，他被逼上绝路，昧着良心做了坏事。故事毕，男人问道，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英子感到迷惑，分不清这种做法是对还是错。男人眼角带泪，露出来一个淡淡的微笑。后来，英子又亲眼看见了男人在当初相遇的地方被巡警捉住，原来啊，他就是偷东西的贼。可英子还是分不清好人和坏人，她心里很难过，因为她再一次失去了朋友。

第三个离开英子的人是兰姨娘。她离异后来到英子家暂住，兰姨娘面容姣好，笑起来还有一个甜甜的酒窝，让人很是欢喜，英子和家里人都喜欢她，但渐渐地，英子发现有些不对劲，爸爸和兰姨娘之间好像有某种情愫在涌动，警钟在英子耳边敲响，她不能也不许这种情愫肆意生长，机灵如她，英子开始撮合起兰姨娘和隔壁的德先叔，一来二去，事情也正朝着英子心中所想的发展，两人真看对眼了，于是他俩决定去上海生活。可送别兰姨娘后，英子的心里既想哭又想笑，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第四个离开英子的人是保姆宋妈。自打英子记事起，宋妈就在家里干活，她勤劳能干又带点唠叨。同时，她也是那个年代广大贫苦劳动妇女的一个缩影，育有一儿一女，但苦于生计，只能放在乡下生养。每年，她的丈夫都会牵着一头毛驴来找她要钱，今年和往常一样，但是她的丈夫却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原来，她的儿子早在两年前就溺水身亡，小小年纪的女儿苦于家境所迫，也被他卖身还债，宋妈听后如天打雷劈，她卖力干活、赚钱养家的动力，憧憬有朝一日儿女团圆的愿望，在听完消息的那刻后，轰然崩塌。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苍老。最终，那只瘦弱的毛驴载着浑浑噩噩的宋妈渐行渐远。面对这次离别，英子没有伤心，也没有掉泪，只是让临走前的宋妈再给自己梳一次辫子。

我们与太多人的缘分朝生暮死，唯独亲情，像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第五个离开英子的人是她的爸爸。在一次次离别中，英子一边渴望长大又害怕长大，爸爸作为她成长道路上的人生导师，一直在教她如何成长，还让她学着大人的模样拿一笔钱去银行汇款，锻炼她的胆量。而爸爸的谆谆教诲在她小学毕业典礼的那天戛然而止，英子满心欢喜地拿着毕业证跑回家，只听到邻居传来爸爸在医院离世的消息，院子里静悄悄的，弟弟妹妹坐在那里，英子的身份转换成一位应该独当一面的大姐，她又望向一地七零八落的夹竹桃——那是爸爸生前最喜爱的花，英子默然，爸爸的花儿落了，她已不再是小孩子。在残酷的生离死别面前，只是一瞬，我们都成了不动声色的大人。

离别是人生绕不开的话题，如何正确对待离别是我们终身需要学习的课题。故事中英子在一次次的悲欢离合中逐渐成长，面对秀贞和妞的离去，爸爸对她说，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慢慢都会忘记；偷东西的男人被捕前对她说，等你长大了，我们看海去；兰姨娘离开前对她说，你长大了，要好好读书，别惹妈妈生气；宋妈离开前对她说，你长大了，不能再招弟弟吵嘴；最后，爸爸也离她而去，英子成了一个小小大人。重温此书，心境不同于儿时浮于文字表面的赏读。现实生活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英子”呢，提起“离别”二字，我脑海中总会想起现阶段的一个热议词——阶段性朋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到如今的研究生生涯，每一个阶段都有在当时条件下所认识结交的同学、好友，尽管那时的我们相谈甚欢、形影不离，郑重发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一旦脱离特定的环境，各自迈向人生的下一阶段，我们便像两条交错的平行线，短暂相遇，随后又按既定的轨迹向不同的方向无限延伸，我们的联系变淡，我们有了新的交际圈，我们成为朋友圈的点赞之交，我们，不再是我们。深夜里偶尔回想，那些承诺如同阳光下飞舞的泡沫，美丽又易碎。你跟我说，会遗憾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此唏嘘不已，伤春悲秋。而阅读让我看到了世界更宽广的一面，此时的心境又发生了改变。我开始释然，就像歌词中所写的那句：明知这是一场意外，你要不要来。或许相遇是意外，离别才是人间的常态，有的人能够同行一程已经是莫大的缘分，在当时的岁月里，我们共同拥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给予过对方温暖已是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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