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记

    2024-11-08 20:00:19

文|贺辉才

我小时候放过牛。

那时湾里只有三头牛,一色的水牛。放牛娃分别为运满、升升、才发。每次看到他们骑着水牛迎着晨光出去,披着晚霞而归的潇洒情形,非常羡慕。于是央求母亲向七爷爷说也让我去放牛。

七爷爷是生产队长,答应如果再添一条牛就让我放。我在等待在盼望。过不久,湾里买了一条牛,是头母牛,个头不大,瘦瘦的,毛枯黄枯黄,形象真不敢恭维。不过,总算当上了放牛娃,也可以骑着牛显摆显摆了,也可以边放牛边看书,还可以赚工分了,心里挺高兴的。

运满叔放的是一头大母牛,当时还怀着牛仔仔;升升叔放的一头正当年的大公牛;才发放的也是一头大母牛,论牛的岁数要比运满叔放的牛要小一点。俗话说老马识途,其实老牛也识途。所以每次晨出或晚归,皆是运满叔的大母牛走在最前边。我放的小母牛只能走在最后。看来牛也有老幼尊卑之分。但升升放的大公牛经常不守规矩,时不时冲在最前面,且不按规定的道路走。有一次,我们几个放牛娃心血来潮,模仿电影里骑兵跃马扬鞭的情景,在太石下放牛回湾时,把牛当成了马,策牛扬竹枝,一路高喊一路奔驰而来。运满的大母牛领队,运满骑在上面装作威风凛凛的样子,后面几头牛紧跟着。开始秩序良好,沿着土路奔驰,没有损坏路两边的庄稼,只是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牛脚印,以及在牛队后扬起土灰。快到竹林时,大公牛突然发威,越过大母牛,冲进竹山,乱套了,其他的几头牛也跟着冲进了竹林。我们几个"骑手”已经无法驾驭,任牛在竹林中横冲直撞。那正是谷雨过后,满山满坡的竹笋疯长的时候。这一冲冲撞撞,损坏了不少竹笋。好得大人们来,才抓住几头牛的缰绳,牵出了竹山。回到村里,七爷爷把我们几个关进了灰屋里,直到我们写好检讨才放我们出来。

放牛是大事,那是耽误不得,这个道理大人们都知道。于是我们几个放牛娃又高高兴兴牵着自己的牛出去了。我们经常去的地方还是太石下。这里山多草坪多,到了春天,百草丰茂,那正是水牛长膘的季节。牛低着头拼命地吃草,像收割机一样把青草一扫而光,偶尔抬头嚼几下挂在嘴边的嫩草,它用不着细嚼慢咽,而是先收割进肚子再说,晚上躺在牛栏反刍,慢慢嚼慢慢消化。当牛全神贯注地吃草时,我们几个也躺在草坡上晒太阳聊闲天,我经常在看图书,他们有时也抢我的图书看。晚归时,我们仍然骑着牛披着晚霞往回走。走到山塬里把牛往塘里一赶,牛看到水也兴奋,一闷子扎进,洗了个澡。然后爬上岸,抖动全身,摔掉身上的水滴,连叫几声,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牛栏。

水牛是一种体型肥大、体格粗壮、喜水的哺乳动物,具有独特的外貌特征和生活习性。头大,雌雄头上均有一对角,角长大而稍扁,呈弧形弯曲。额广,口大,上唇上部有两个大鼻孔,无毛;鼻阔;眼、耳部很大,耳廓较短小,头额部狭长。颈短;腰腹隆凸,四肢较短;蹄较大,质地坚实,耐浸泡,膝关节运动灵活,使水牛能在泥浆中行走自如。水牛因习性喜水而得名。它们的皮肤厚、汗腺极不发达,所以在热时需要浸水散热。我们一般看到的水牛是耕牛,经过长期驯化为农耕服务的家畜,视为农家之宝。

听老辈讲,每到春天开犁时有一场热闹的开犁仪式,选择一头膘肥体壮的公牛,用红布挂在两个牛角上,背上披上一块红毡子,然后敲锣打鼓放鞭炮,供奉神农,拜天地,礼毕,春犁开始,也就是春耕的开始。这实际上是闹春。各地的仪式不一样,也就是风俗有别,但虔诚热闹是一样的。可惜我们没看到这种隆重的仪式。

不过,我们经历过新牛仔第一次学犁田的仪式。运满叔的大母牛生下一头小公牛,满一周岁,该学开犁了。此前要做一系列准备工作。先是给牛仔穿鼻。取一根光滑的竹签插入牛鼻孔中,再用绳子固定好,待伤口完全愈合并形成孔隙,就可穿上牛鼻转,之后从另一头系上绳子牵住牛。再就是选犁:犁由犁脖子、犁弯、铧三部分组成,需用犁箍将犁弯与牛打桩系牢,牛打桩两端系上欠绳,欠绳另一端系在枷档两侧,再将枷档枷在牛颈,最后用碾带将枷档系在牛脖子上。

教牛在清晨进行。我记得是才发的父亲掌犁,尊明叔执牛绳。他们俩都是湾里有名的牛把式。他们把红布扎在牛角上,并奉三牲敬神农氏。运满叔也收到了一个小红包。然后,教牛仔犁田开始了。他们两个人配合,一人在前手执牛绳并撑着牛鼻子引导牛行进,后面一人一手扶犁耕作,一手握使牛棍,在牛偷懒时挥舞使牛棍驱赶牛前行。不断吆喝并用口令指挥牛,使其逐渐适应耕作。比如每次驯完收工时,在牛脑门心抹一把烂泥。学耕通常需要一个星期才能把“牛技”教好。

俗话说“力大如牛”、“牛气冲天。”尤其公牛力大无比,总是昂着头,脚一蹬一蹬往前走,坚自信而有力。还有种说法,把人喜欢争斗比作“好斗的公牛"。我们放牛时总是避免与邻村的牛接触。正当盛年的大公牛耕田时,经常被用黑布条蒙上眼睛,生怕寻找公牛决斗。有一次,发生了一场公牛决斗的血腥事件。有一牛贩子牵着一头大公牛从我湾经过,再经过我外婆村(我湾隔壁),再往东去。因我湾的大公牛耕田时蒙住了眼睛,没看到过路的大公牛。可外婆湾的大公牛没有蒙住眼睛。这下不得了,公牛见公牛,格外眼红。只见外婆湾的大公牛突然挣脱了缰绳和犁,朝路过的公牛冲过去。强强对决,开始几个回合,不分上下,之后,路过的大公牛有点胆怯,明显落入下峰,所以赶快逃,另外一大公牛紧追不放。边斗边逃,一直追过一公里,路过的公牛退到了一个不高的茶山。胜利者仍剩勇追穷寇。路过的大公牛不熟悉这里的山形地貌,不知道这座山的北面是一个一百多米高的悬崖,当这头大公牛退到悬崖边上时,脚一滑,失去重心,滚下了悬崖,摔成一摊牛泥。我们一大帮人追着看热闹,却看到血淋淋的惨状,当时心受到强烈震撼。

我放牛的时间不长,但对牛有了感情。我放的那头牛长了膘,体重增加了,毛也柔润了,形象好看多了。可湾里把这头牛卖了,我收到一个小小的红包。从此,结束了放牛娃的生涯。

长大后,水牛的情结无法释怀。当成为一名画家,牛就成为我绘画的题材,画了不少牛,也算对儿时放牛时光的一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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