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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11-16 12:06:49
文|杨放辉
一种过程
父亲的头颅弯下去
我看见禾秆上的稻谷
金光闪闪 透出父亲的性格
磊落 圣洁
况且与善良的土地
在夕阳的背景下
叙述比历史还深的思想
风在稻浪的波纹里哲学着
父亲的掌纹里聚蓄的意境
够我们领悟一生
父亲从水田里回来 掌心龟裂
使我们想象土地孕育种子
何等艰难
需要忍受伤痛
日子盛开在父亲的伤口里
禾苗进入父亲的伤口里
阳光灿烂 水稻样的孩子
从掌心穿过掌背 稻子跌下
父亲背对村庄
像一座山峰 深奥而含蓄
进入春天
进入春天 父亲成为骨头
坚硬的骨头
忍受气候
草们供出泥土种子发芽
毛桃树在园子开满意境
我们知道这种来由 知道
泥土中父亲的内涵
镰刀锋利 锄头坚锐
我看到它们奴役土地 横施暴行
善良的春天 用血液清洗伤口
疼痛牵着父亲的神经
父亲作为骨头 终会钙化
但他知道 怎样培养春天
延续硬度
在一些关键性的时间
父亲总会从深处走来
关心一下庄稼和孩子的长势
父亲
水田里扶犁的老人
山坳里放牛的老人
把悲痛背在背上挂在心上的老人
半双大脚埋入了泥土的老人
冷冷的长烟斗 装满哀惋凄凉
远方站满了儿女
邮票一次一次撕疼小村
许许多多的信儿
温暖了老树
苍老的脸庞更瘦了
干枯的手背上尽是青筋
开步以外的事情越来越昂贵
残缺的牙齿
再也咬不开一段韵文
目光浑花
满头白发
小村的一角
又黑又小的父亲
以牛鞭为指
遥指通向山外的
那一段路程
村庄
父亲点燃烟头 递给我
就像递过来一支冒烟的猎枪
猛抽几口 发现
村子在明明灭灭的烟头上
水稻通体透明
麦子金子样高贵
它们依靠土地 点缀父亲
认识土地 使我认识了更多的父亲
我不知道那位在棉花地里劳动的女人
是不是我的母亲
知道棉花温暖过我
知道那位母亲就是棉花的母亲
知道棉树的根系最终将深入我的生活
父亲与村庄 在烟头上明明灭灭
烧着一些比开水更烫的农事
远隔四十年时间烫我
农夫的名字
从水里浮出来
从泥里拱出来
沾着稻香和泥水
沾着锄头把上的体温
像一株株野性的草
像一块块棱角分明的山岩
连绵不绝的雨，淋湿了
却不发霉
阵阵山风，吹得摇来晃去
根却横丝不动
农夫的名字不穿红戴绿地
走向任何报刊和电台
小小村庄
便是他们
简约而单纯的档案袋
山冲散记
看牛的伢崽
被黄牛的后腿踢伤
撒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成群的鸡鸭
围拢在撒米大嫂的脚下
清晨的笛子
尚未在山坡上嘹亮
却被露水打湿一份清爽
南坡升起炊烟
……
远嫁的少女摸黑回到娘家
种草的汉子
多年后被野草埋葬
面对干旱
当滋润生命的水
远离我们的嘴唇
条条血丝布满的样子
我知道这便是故乡肌肤上的伤势
庄稼在太阳下枯萎的过程
使我如面对哥哥患营养不良症的大腿
酸楚一日日加深
我是一根爬在异地的藤
根须至今仍扎在土地深处
土地，二十余年的喂养
我仍如你栏里关着的那头牛
反刍着芬芳和泥土的气息
那便是你双乳的气息
饮水不忘挖井人 土地
我永生永世的恩人
我千里万里的劳碌和找寻
皆是报答你的
一些方式
责编：胡雪怡
一审：胡雪怡
二审：曹辉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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