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张逸云 苗其华

　　岳阳市云溪区张敦云是一位从“吃农村粮的镇长”到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誉满三湘的优秀戏剧家。多年来，他潜心戏剧创作，他的作品，充满浓郁的乡土气息、真挚厚重的乡亲情谊及独特的艺术张力，获得国家级奖项三个;两次在人民大会堂接受颁奖，在全国中青年作家代表会上，作典型发言。与段华合作的大型花鼓戏《镇长吃的农村粮》，以评委满票的成绩，一举夺得全国优秀剧本创作奖，拍成电视剧后一度霸屏央视，红遍大江南北。大型现代戏《老竹新笋》，以清新脱俗、诙谐幽默的艺术风格，再度热播央视。《镇长买鸭》获全国梁辰鱼奖，并推选进入优秀剧目库。另有5个重量级剧本，以列阵方式发表在国家级刊物。如此骄人的艺术成就，在湖南戏剧界基层作者中实属罕见，一度比肩专业戏剧家，形成引人注目的“张敦云戏剧现象”。

　　2022年，年届七旬的张敦云再度发力，创作大型花鼓戏《都是奖金惹的祸》，在全国公共文化产品云上获得剧本类竞拍第一名。该剧获得湖南省政府扶持，排练演出后，现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在圈内掀起了新的一波好评热潮。

　　《都是奖金惹的祸》立足湘北岳阳白泥湖新村几个人物原形，围绕30万元奖金争夺展开矛盾冲突，生动形象展示乡村振兴过程中村民复杂的情感生态和价值取向，凸显当下农民精神世界的多元性和多刻度，描摹出农村社会五彩斑斓的人性画面。

　　广袤的农村天地，并非理想化的“田园牧歌”和“桃花源”式怡情静美，农村社会面临种种问题。人们不仅在物质上受困，也在精神上日渐贫瘠。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冷酷现实悄然存在。贫穷和贪婪，让人存在的尊严和温暖渐渐流失。淳朴善良的主流价值尚存，可面对生活的窘迫，有时候，虚伪和冷漠反而成了谋生的一种手段。

　　戏剧大师莎士比亚说，人生就像是一匹用善恶丝线交错成的布，我们的善行必须受我们过去过失的鞭挞，才不会过分趾高气扬;我们的罪恶，又赖我们的善行把它们掩盖，才不会完全绝望。现实生活中的农村，美丑善恶相伴相生，这才是人性的本质。

　　张敦云敏锐地发现，引导广大村民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道德观和宗教观，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改善农民精神风貌，提高乡村文明程度，焕发乡村文明新风尚，成为乡村振兴不可或缺的命题，这是《都是奖金惹的祸》酝酿成熟出炉的要因。

　　剧中主要人物海云年幼丧父，在乡亲们帮助下，圆了大学梦。他学成毕业后，毅然回到家乡，用所学的水产知识回报父老乡亲。几经摸索，攻克了蟹苗越冬的难题，引导村民由养鱼改成附加值更高的养殖河蟹。由此，村民经济收入大幅提升。海云养的蟹，在农博会评上了蟹王，他被市政府评为劳模，获得奖金30万元。这笔奖金，他准备全部用于给年过花甲的岳父养老。

　　岳父莫爹的儿子银保和媳妇满姑见钱眼开，且惯于啃老，夫妻俩挖空心思、巧立名目成立家庭希望工程，推举父亲当组长，意在侵占那30万元。生性善良的海云，跟贪婪的银宝夫妇产生了激烈的碰撞。经过不懈的斗争和亲情感召，银保和满姑幡然醒悟，改正了错误。

　　《都是奖金惹的祸》立足道德高地，通过人性的深度对比与对抗，褒扬真善美，鞭笞假恶丑，弘扬中华民族的优良品德，彰显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张敦云在剧中人物关系处理上，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对待银保和满姑，不是一味地冷酷无情地讥讽、批判，而是施以同情、理解、包容的人文情怀，给予温情怜悯和真诚呼唤，以善良和温爱去救赎。

　　《都是奖金惹的祸》没有回避当下农村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透视了农村人养老面临的尴尬。农村老人，既没有城市老年人优厚的经济保障，也没有足够热力的社会目光关注，在贫穷、孤独中度日。张敦云以怜悯恻隐之心，提出了这个严肃的社会问题，并归结到人性的层面进行演绎，在颇感心酸，无奈之余，更能激发乡村振兴的热望。

　　《都是奖金惹的祸》遵循戏剧的美学原则，坚持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追求生活的真实，在典型环境中完成典型人物形象的创造。海云的豁达、睿智、正义，同银保的狭隘、愚昧、自私，相互衬托，这些都是源于现实生活的典型，一定程度代表了当今农村社会不同价值阶层。作品用鲜活可感的细节与人情味浓郁的地域风俗进行艺术书写。突出“祸”这根导火索，以此作为引爆点，不断推高作品艺术坐标。在缺乏大冲突、大的戏剧动作前提下，处处闪现别具情趣的戏剧效果，这是十分难得的。在美学张力构建上，没有刻意传递作者个人意志，更没有上升到理论层次进行生硬、呆板说教，巧妙地运用民间趣味及相声艺术“捧哏”“逗哏”手法，循序渐进推进故事，刻画人物，润物无声。剧中丰富的生活细节和社会风俗，浸润着数千年传统农耕文化的朴素逻辑与人情世故，让人倍感亲切，产生强烈的共鸣。全剧将30万奖金争夺细节，嵌入“海生”“银保”“满姑”“莫爹”“桂妈”等类型化人物，或个性化言谈举止之中，汇入情趣相生的矛盾冲突。类似轻喜剧的创作经验，渗透实际意义的正剧特色，却不受悲剧、喜剧写法约束，饱含真善美的情节贴近现实，具有宏大的生活哲学逻辑力量。这种写法，风格独特，值得戏剧界深入挖掘和研究。

　　雅俗共赏的家庭伦理剧姿趣呈现，是这部作品一大亮点。该剧将农村社会生活的林林总总，浓缩到一个家庭单元格局下展开，以一家之事，多维度表现人、刻画人，塑造乡村世界群像，反映村民的思想情感和价值观念。在不经意的碰撞和雅俗共赏之中，达到耳目一新的审美愉悦。

　　张敦云是一位出色的戏剧语言艺术家，其戏剧语言，行走在“雅”和“俗”的艺术空域，显现质朴、清新、明丽、风趣、精炼特点，他善于把乡村俗语、俚语、谚语、歇后语，提炼加工成戏剧语言，实现地域性、艺术性、大众性的高度结合。《都是奖金惹的祸》唱词，多用比兴手法，用诗家语同观众的灵魂进行交流，达到戏里戏外皆人生，物是人和谱华章的艺术效果。该剧注重语言的音乐韵律和节奏感，表现出的感情色彩、形象色彩都十分鲜明，且语言通俗易懂，贴近百姓生活，易于观众接受理解，具体表现在音韵的协调性、语汇的丰富性、结构的多样性、审美的辨识性，呈现以“俗”驭“雅”、“雅”“俗”相生，“大俗”成“大雅”的美学格局，共同构成了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具有独特的魅力，成为湖南戏剧艺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作者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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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