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飞

我们村有一个“犟老头”，他身材瘦弱，但精神矍铄；他的脸庞布满皱纹，却掩盖不住从容和善良；他的腿不灵便，每走一步都显得拖沓而笨拙。尽管身体有缺陷，但他却从未放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这个“犟老头”叫姜兵云，今年75岁。大家叫他“五跛子”，而我喜欢叫他“五爷爷”，是因为按辈分来叫，更是出于对他的尊敬。

他的出生很不幸，2岁因患脑膜炎导致右腿残疾，走路左摇右摆，因排行老五，大家就叫他“五跛子”。五爷爷的弟弟更悲惨，出生时就双目失明，双耳失聪。五爷爷有个健康的哥哥，哥哥尽他所能地照顾两个残疾弟弟。但是老天爷却没有放过这个苦难的家庭，正值壮年的哥哥突发疾病去世。家里的千斤重担一下就压在了五爷爷身上。他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照顾重残不能自理的弟弟，还要抚养哥哥的两个孩子。失去了哥哥这个主心骨，五爷爷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但是看到两个年幼天真的侄儿，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他说：“不就是一条腿瘸了吗，又不是走不动，我两只手还是好的啊，我不是废人。老天不想让我好过，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我一定能侄儿养大成人，把我弟弟照顾好。”

从那开始，五爷爷干起活来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好饭，照顾弟弟和侄儿吃过饭就急匆匆地赶去村里的砖厂做工。他身材瘦小，但力气不比别人小，别人一天能做700个砖，他一天甚至能做750个，一天可以挣到十七八块钱。他干活时从不觉得自己是瘸子。双手打满血泡，但他每天都要干到天黑才肯回家。一进家门他就要先看弟弟是否弄脏衣物，给弟弟换洗；家里冷锅冷灶，什么都要等着他去做。他做好饭，照顾弟弟和侄儿吃完，就要为他们洗漱，等他躺下睡觉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第二天又是天不亮就起床。有人劝他说：“五跛子，你天天这样做事吃得消吗？你一天少做几个砖，早点回去不行吗？”他坚定地说“不行！我现在年轻要多挣点钱，我要送我侄儿上学，要给我弟弟买点补品。”

五爷爷除了在砖厂做事，还种了六亩田。他说砖厂的活好干不用操心，但种田要操不少心。他操心谷种播下去会长出秧苗吗？秧苗栽下去会长得好吗？天气会不会干旱？下雨天谷子会不会淋湿发芽？每一个环节都决定着他们一家人这一年能不能有饭吃。有人劝他少种点，他说：“不行，这么好的田荒废了多可惜，这几亩田能让我一家吃饱饭，有余粮的时候还能卖掉一些补贴家用。”可以想象一个残疾人在田间地里披着塑料薄膜做的雨衣，两条不协调的腿泡在水里插秧，在烈日下踉踉跄跄地背着几十斤重的喷雾器杀虫，割完稻谷，又将稻谷一袋一袋地从田间扛回家······他走的每一步都要比常人艰难，但他没有叫苦。

“犟老头”并没有因为自身和家庭的困难而消极自卑，他以坚强的毅力和霸得蛮的精神撑起了一个家，日复一日地照顾重残弟弟，将两个侄儿抚养成人。大家都很佩服他，四里八乡的媒婆为他做媒，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不行，我家里这样的情况会拖累人家姑娘的，我不能害人家。”就这样，他至今未娶。

一转眼到了2015年，国家对残疾人建立了“两项补贴”政策，五爷爷两兄弟办理了残疾人证也申请到了两项补贴。这对日渐衰老的五爷爷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他感受到了国家对他们困难群体的关爱。五爷爷用这些年积攒的钱承包了一口鱼塘，大家说他养鱼就是耍把戏，做不了几天，因为养鱼有风险又苦又累。但他没有打退堂鼓，他每天都背着篓子一瘸一拐地到处去割鱼草，雨天路滑，他经常摔跤，伤痕累累。因为缺乏技术，塘里的鱼一条接一条地死。“犟老头”强忍着痛苦说“我不信这个邪，别人能养好，我也能。”他虚心地向专业户学习技术，改进自己的方法。慢慢地鱼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到了年底，马上就能卖鱼了。但是，这世上总有人不会因为你弱就不对你施恶。腊月二十七的晚上，五爷爷因为村里有老人过世去帮忙做事了，坏人就趁机将鱼塘的鱼偷个精光。他急得捶胸顿足，他黢黑的脸上爬满的皱纹和割草时留下的伤疤，在那一刻显得尤为委屈。但是，过了年，“犟老头”又开始背着篓子割鱼草了，这一割就是好几年。犟老头说他不能因为有政府的帮助就好吃懒做了，养鱼每年有三四千块的收入，他想让家里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2020年初，五爷爷的小侄儿没出去打工了，留在家照顾他们，就养起了牛羊，扩大了鱼塘。五爷爷感激侄儿照顾他们，而且深知搞养殖的不易，他每天都要帮侄儿干活。不管严寒酷暑，在村头那座茶山总能看到他踉踉跄跄地赶着牛羊。县里的505爱心团队听闻了五爷爷的一些经历，专程上门慰问五爷爷。团长劝他说年岁大了不要这么操劳了。五爷爷说：“我感谢政府，感谢你们，我现在生活样样有保障。但是我有个心愿未了，我想看到我的侄儿结婚生子。他们从小没有父母，我作为他们的长辈，也想尽我的一份力帮他们，希望他们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真是个“犟老头”啊！他这一生饱经风霜，饱受苦难，却依然如此坚定。我常想，是谁给了他生活的希望？是国家和社会给予他温暖的关爱，还有他自身体现的与命运对抗的倔强。

作者：邵阳县残联 杨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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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