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曾跃红：时代的强音回首——评电影《风流一代》
文｜曾跃红
当时间过去了二十年，你对往昔还能记得什么？你收获和失去了什么？朋友圈里经常看到很多经历过倥偬岁月的人用一张大雪茫茫只留下一行脚印的图片来怀念自己的一生，当一部影片把二十多年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串联在一起呈现到你面前时，恍若我们站在某个端口对时间深情凝视。2024年11月22日，由贾樟柯执导、赵涛主演的时代爱情片《风流一代》在全国上映，作为唯一入围2024年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入围第77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随后入围多伦多、釜山、纽约、伦敦等国际重要电影节的一部影片，电影《风流一代》跨越漫长的时空维度引领观众触摸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社会记忆和温情隽永的心灵感动。二十多年的时代变迁，这种泛时空的宏大命题如何表现无疑对导演提出了一种新的挑战。相对步步铺展、层层递进的线性叙事电影，《风流一代》采用纪录片式的拍摄手法，弱化剧情的叙事结构，既独立呈现了时代潮涌中社会飞速发展的多重影像，又巧妙地衔接过渡让故事结构浑然一体。影片随着故事情节的推动植入跳跃的时间和地点，不同的黑白场景素材不停切换，不同的人物面孔一晃而过，那些碎片化的图景和社会众生百态像油浮于水面一样，自然而然地悬浮于影像之上，这种借抽象集体临摹的社会记忆更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让不同的观众能从中找到不同的情绪体验。观看过影片的不少观众说电影仿佛焕活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记忆和青春，而这种沉浸式的感觉来源于贾樟柯导演对现实生活的深刻洞察和匠心巧用。影片还原了那个时代中看录像、点歌给钱、蹦迪的娱乐文化生活，《黄土高坡》《信天游》《红尘滚滚》等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从电音到摇滚乐都让观众重温了温情岁月。在电影风格上，贾樟柯导演沿用一直以来的艺术风格，以丰富的视觉和听觉构建出特殊年代的视听体验，在色彩运用、镜头调度方面也让人耳目一新，呈现非凡的视觉效果。
电影以爱情为背景，以漫游的方式展示时代的疮痍与繁华，把二十多年的时间和空间聚拢成一条主线，让观众回顾了社会变革之下众生内心世界的转变。男主角斌哥被时代改革的浪潮所裹挟，曾被卷入过漩涡，却又在暮年之际豁然开朗，感悟到生命的另一层真谛。赵涛饰演的巧巧更是将女性成长和意识觉醒演绎得恰到好处。导演在电影语言方面非常克制，剧中有限的语言对白也是剧情推动所需，更多运用图像来映射人物的内心世界，热闹非凡的录像厅，表现了挥洒的青春热情、借得短暂快乐却又掩盖不住内心的茫然迷惑；城市旧建筑的拆除、留下丢弃的塑料水壶、一家三口的照片，刻画的是城市变迁中人们心灵情感的缺失。贾樟柯导演觉得沉默比语言更有力量，一个真正疼痛的人往往都不会喊疼，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沉默更是影片必然的趋势，它是一个女性的孤独和不可呓语的忧思、是个体生命在时代齿轮下对自我命运的无声消化，是经历过岁月洗礼后的从容和沉静。而时间本身也是沉默的，影片中的宇航员石雕喻示着时间的流逝，时间所具备的包容力量是巨大的，它让斌哥和巧巧在岁月长河中无声达成了对生活的和解。而剧中重复的镜头语言，也是影片对人物心灵的温情抚摸。年轻时的巧巧穿着表演服饰，连续七次起身下车又被斌哥推回座位上，她内心的彷徨迷乱借由这些叠加的镜头达到了极致的渲染；还有巧巧在琳琅满目的超市里当收银员，下班后和机器人一遍一遍地重复互动，这种看似无趣又无聊的举动，放大了巧巧内心的疲惫和孤独，而这种社会快速发展对人们内心世界的冲击，恰恰也是时代的痛点。
影片用无声道尽了一切，不管怎么说未来的电影之路都需要大胆的创新和探索，如贾樟柯导演所说：新的感受需要新的叙事方法，我想去冒险，尝试用新的叙事方法，带给观众一种崭新的情绪体验。如《风流一代》这个电影名字一样，从千禧年到现在，中国经历了庞大的社会转型：城市化、工业化，大规模的人口流动与城乡转型。这样的变迁是许多人切身经历过的，在巧巧漫步式的视角中，许多人仿佛看到生活一路走来的样子，建筑从曾经衰败颓废的破旧小院摇身一变为手可摘星辰的万丈高楼；交通工具从最初的绿皮火车、轮渡到疾速的高铁、飞机；人们脱离了单纯的录像厅、歌舞厅，走向艺术形式更为多样化的音乐厅；从世纪初的功能手机到后来的智能手机，以及智能机器人的广泛运用，无一不彰显着时代日新月异的变化。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电影还加入了一些重大的具有历史意义及时代标志性的元素，如北京申奥成功、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等，这些都是中国社会发展的重要节点。而在社会快速变化中，这种现代感和人物的心灵有时是互相拉扯的，斌哥从当初的意气风发到暮年的抱缺守残，面对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他有着明显的无所适从，他找不到融入这个社会的方式；巧巧年轻时候唱歌跳舞，有许多自得的快乐，而后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面孔沉穆，寡言少语，她宁愿和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交流互动，也要捂着自己的一颗心在现实生活中不流露一丝情感。现代科技展现它无限可能的发展和创造时，我们的心灵该如何安放，就像释然后的斌哥和巧巧站在曾经表演过的舞台下，他们就像完成对自己心灵的一次告别和审视。
影片结尾，大屏幕上敲打出一行字幕：站立在自己生长的地方。让在场观众不禁热泪盈眶。《风流一代》影片的定档海报为“俱往矣，不回头”为主题，但影片却以回首的方式再现了处于改革潮流中那独具精神气质的一代人，这并不矛盾冲突，回首是让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重拾往昔岁月，而对于那些年轻的观众，要让他们知道那个时代也和他们紧密相关，是那个时代塑造了他们。而不回头是因为时代的洪流总是滚滚向前，就像片尾中的巧巧一样，整装待发，向前，向前！责编：周听听
一审：周听听
二审：张马良
三审：熊佳斌
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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