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任彧婵：打工人的黑色幽默——电影《胜券在握》观后
新湖南客户端 2024-12-18 09:53:35
国内职场题材的电影，今年跟开了挂似的。年初《年会不能停》珠玉在前，最近《胜券在握》又杀出重围。比起《年会不能停》轻松诙谐的整体氛围，《胜券在握》对职场的阴暗面揭示得更加彻底、表现更加露骨，也更有黑色幽默的氛围。论触碰这类题材的深度，《胜券在握》显然更胜一筹。
主角白胜是非常典型的大厂牛马：他技术过硬，但不善交际，在偌大的集团没有靠山，也没有站队；面对不合理、不公平的现象，他多半是得过且过、不敢吱声；为父还债，他背后空无一人。如果再写实一点，他不应该是为父还债，而是背着巨额房贷。这个人设一开始就给人带来极强的共鸣感，但作为电影主角，他还是有buff加成的，作为公司的元老级员工，他手上有公司800万期权。这显然不算是小人物的逆袭爽片，毕竟现实世界里，拥有800万期权的黄金打工人少之又少。但是这个期权，既是他的救命稻草，也是直接导致他被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是拷问良心的试金石。800万期权又如何？他一样也无法挺直腰杆做人，站着把钱挣了。这个本应该豪横的黄金打工人依旧如此的惧怕失业，为了不被裁，他活成了“卷王”，真正做到了把公司当家，把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工作。其实看到影片后半段就会发现，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个怂人，当年也曾向不公开炮，但换来的并不是公正的待遇，而是绵长的记恨。最初，白胜以为自己被裁是因为多年前跟优化部高管张见的一段过节；后来，在更懂游戏规则的周望高的提醒下，他才看清自己必然被裁的命运，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过节，更是因为自己身负800万期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司业绩不好，需要降本增效。对于公司而言，白胜不是人力资源，只是人力成本。起初，我们以为是裁员裁到大动脉的爽片，但看到中间发现，其实在如此庞大的组织架构当中，每个人都是螺丝钉，每个人都没有那么的不可或缺。温驯的牛马被逼到了墙角，终于开始了反击。聪明的白胜利用公司流程冗长的漏洞，和高层害怕助长竞争对手实力的心理，演了一出自己拥有核心技术，想要自主创业的戏码，以此让公司担心核心技术外流被竞争对手抢占先机，进而收回了裁员的决定。
这场博弈势必会有更多人入局。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则，张见的死对头杨远劳成为白胜的支持者，这才有了泡泡工厂的诞生。白胜被迫站队，成为杨远劳制衡张见的棋子。然而，所谓的泡泡工厂正如其名字，不过是白胜对公司的反向画饼。高管神仙打架，基层员工的命运因此改写。相斗也不见得全是坏处，起码对于泡泡工厂的所有人来说，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一个主角，拉动整个情节线，每个角色的小宇宙各自运转，发展出各自的故事。影片中，泡泡工厂的每个角色都是不公平、不合理体系下的受害者：白胜被暴力裁员，800万期权近在咫尺无法兑现，他的权益被漠视、被侵犯；方方面对的是职场的生育困境，因为怀孕，被部门领导针对；强尼一样有这样的痛点，他被剥夺了陪伴孩子成长的时间；哈雷则是怀才不遇，明明有创新的点子和创新的能力，策划却总是被扼杀在摇篮里，得不到支持；而还有两位之前一直被派去做杂活的财务和法务，她们明明在众多竞争者当中脱颖而出进入公司，但迟迟无法接触到业务工作。这群人是没有才华吗？不，他们各有所长。但，在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体系下，他们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们是不被理解的怪人、过度消耗的能人、不被看见的隐形人。他们每个人的处境，都精准戳中了打工人最为辛酸无奈的痛点。而所有的痛点，总结成一条就是：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努力并没有得到相应的肯定和回报。最终，这场个人抵抗公司的小规模战斗，演变成了公司内部两大利益集团的权力斗争。而正当我们以为斗得火热的两位高管是执棋者时，影片情节发展进行到了最高潮处：庆祝比赛获得冠军的庆功会上，白胜和周望高被董事会“邀请”。
当白胜和周望高推开董事会的大门，我们才领悟到原来高管不过也只是资本的代理人，所谓的比赛冠军，也不过是高层大手操纵下的一场炒作，影片至此，已成艺术。这个场景里发生的故事值得玩味，首先是两次变脸。第一次是一名董事会成员对周望高破口大骂，而当身边的人提醒他说，“这是周镇江的儿子”的时候（影片侧面描写了周镇江的角色，是分量很重的大佬），他立马变脸改为攻击没有后台的白胜。第二次是在董事会的会议室当中，张见煽动董事会成员打压白胜，但董事长只是亮出了一路上涨的股价，整个董事会纷纷改口倒戈，张见被瞬间抛弃。两次变脸实力呈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资本毫无原则底线的逐利本质昭然若揭。而后，董事长跟白胜的对话也道出了自身被资本裹挟的无奈，个人难以抗衡，只能无止境地周旋、博弈、修正、平衡……其实白胜的名字已经暗示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他跟张见的斗争没有胜利者，虽然最后张见作为反派没有好下场，确实爽到了观众，但是白胜也难说胜利，只要嗜血逐利的资本还在，只要将人异化成工具的制度体系还在，这场斗争的赢家永远是资本，输家永远是普通人。
张见受到惩罚，会有千千万万个张见，丑陋资本的代理人不止一个。看见是改变的开始。影片的层层反转脱胎于伙伴之间的相互看见。基于看见产生的信任感，让一个骗局成功落地成为现实。给公司反向画饼的白胜，终于在团队的集体努力下，把饼做成了。这是一套反资本的逻辑，这个逻辑建立在人性真善美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结基础之上。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各有所长，共同发展，当人不被异化成工具，会迸发出化腐朽为神奇，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力量。《胜券在握》是难得的提出了解法的影片：让员工过得有尊严、让打工人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不但不会影响组织效益，反而还有可能带来惊喜。而在现实中，胖东来的例子也增强了这种解法的现实性和可信度。影片并没有停留于打工人个体的小小悲欢，而是向上溯源，抓到了现象背后那只幕后操控一切的大手：组织内部利益至上跟公司发展背道而驰的派系斗争；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遭受的不义、不公；保全和争取个人利益过程中，个人面临的道德困境……这些对社会公平、权力结构和个人道德的反思正是这部影片的过人之处。
看见是改变的开始。影片被创作出来上映院线，攀升的票房也证明了这些暗黑的职场“文化”正在被社会看见。写实的剧本，直面问题的态度，毫不避讳的揭露……导演刘循子墨运用娴熟的叙事手法和精妙镜头语汇，将职场的阴暗面和希望处交错呈现。责编：周听听
一审：周听听
二审：甄荣
三审：熊佳斌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下载APP
报料
关于
湘公网安备 4301050200037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