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许云锦:基于民族史诗的神奇叙事——读张永中《山路牵绊》等散文作品

  湖南文联   2024-12-30 10:49:56

文|许云锦

近读永中散文《山路牵绊》,想哭。
永中,是我同学,舍友。一向沉着冷静、独处,在退休前后,却突然发力,火山爆发似的,写出一篇篇上乘作品,让我着实惊讶。原来,永中是一座冰盖的火山,冰雪盖得极厚,地火蕴藏极为炽烈的那种。
说说我对《山路牵绊》的印象吧!
悲情的叙事 
永中现居长沙,亮坨苗寨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的怀念多半与亮坨有关。亮坨的一切永远都是他难解的心结。他的叙述,大俗中透着大雅,古典中透着新锐。最重要的,是能让读者产生共情。就《山路牵绊》而言,我读出了浓浓的悲情。
永中对回乡的山路充满了悲情。“这是我祖先从大河口岸走向深山的路,一路跋涉,跋涉在一部迁徙史诗里。每一个字都蘸着血泪苦难。”“他们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断掉自己的后路,义无反顾地往山沟里行进着。”“现在,它已经老去,并被通村公路截断,一节一节地扔在山里,任它像废弃的老绳,枯烂在荒草深菁里。”上千年的山路,几乎不变,但在最近几十年,改革开放,沧海桑田。这是民族复兴过程中的阵痛,是山路涅槃。
永中对故乡的苗寨充满了悲情。“我无数次地在梦中把它们带进了现代和城市,但一梦醒来,故乡还在那愁人的远方。”寨子里的女孩子们都嫁出去了,“怎么也不会再回来了。”“奶奶是种在故乡的一棵树,她在这里根深叶茂,哪怕再大的痛苦磨难,直至变成一个坟墓。”历史变迁,苗寨人要么离去,要么逝去,只留思念。特别是在推进城镇化的过程中,兴旺了城市,冷落了乡村,不知有多少个村寨变成了空心村。昔日的物质生活并不富足,但那份纯朴、真挚、简单的快乐和真情是那一代代山民们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永中对过往的风物充满了悲情。“老路没人走了,半坡上的山泉,现在废弃在山间,如枯瞎了的眼。”“经岩板路走下去的水井,总是挑不干,现在,怎么就枯了呢?”一个“枯”字,既是对自然规律的敬畏,也是对昔日繁华的感伤。他还写了月光。奶奶背着自己时感受到的月光,和今天在城市高楼里感受的月光肯定是不一样的。他发问:“是照在家乡的那一个吗?”他的惆怅,何尝不就是我们的惆怅。
断桥的思维 
断桥,就是跨溪过河的那种石板桥,如果桥面断了,只留若干石墩的那种。也像是跳脚岩、省略号。永中的写法,就是“断桥”式的思维呈现。从面上看起来,断断续续,若有若无;而从深处琢磨,却能发现一根根坚挺的脊梁。
句式短促,文字呈现断桥特征。“月亮弯了,又圆。日头落了,又出。花儿谢了,又开。日子去了,又来。等待,却无动于衷。等待,已天荒地老。”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在他笔下,单字可成句,单语可成段。尤其是这些貌似短促重复的文字,像老人的唠叨,孩子的呢喃,世人梦中的呓语,在跳脚岩上,蹦得欢实。不仅不让人觉得气短和累赘,反而,愈发显得节奏清晰、情真意切。
画面切换,谋篇呈现断桥特征。在短短三千余字,《山路牵绊》竟然呈现了四种关于“山路”的画面,分别是现实中、记忆中、祖先迁徙和子孙图强的“山路”。画面切换,跳跃性很大,就如电影蒙太奇。永中成功地在思维的跳跃中,把握住“山路”这个主线,给读者呈现了一个复合时空里的立体存在。以最短的文字,谱写了民族史诗的交响乐章。
抑扬顿挫,情绪价值呈现断桥特征。如果按古代汉语的“平上去入”四声作比,《燕子回时》应是平声,因为他以平和的心态,客观地叙述了与燕子的共生共存。《夹竹桃和栀子花》应是上声,因为他以欣然的心态,描画了大学期间步入文学梦的点点滴滴。《山路牵绊》应是去声,因为他以荡气回肠的沉重,祭奠了一个时代的变迁。《烟火日子》应是入声,多少有点看破红尘的味道,有点佛系。永中众多散文的抑扬顿挫,反映了在特定时期的情绪波动,其断桥式的跳跃震荡,应该是其人生观、价值观调整或重组的初始。
空灵的禅悟 
永中酷爱读书,酷爱思考。读了《山路牵绊》,便觉得他应该是寨头竹山祠堂的长老,看日起日落、云卷云舒,浑身流淌着智慧,参透着禅意。对很多事情,是看破不说破。含蓄,但并不晦涩;实在,却充满空灵。
对日子的禅悟,或是有关人生态度。“时间,就像山沟沟里暴涨起来的春水,哗哗地向我流来。不论我用多么大的容器和办法,都装不下它,也摁不住它的奔流。”“人生就坐实在这一天一天的日子里,人们用生活填充着或长或短的日子空格。”要想人生过得有意义,就需要坐实和填充好每一个日子空格。人们在忙碌的时候,常说“弹指一挥”;在清闲无聊的时候,常说“度日如年”。对日子的理解,就是对人生态度的最好观照。
对物事的禅悟,或是有关生命价值。“年迈的家乡,已在现实中枯萎凋零,在记忆中却依然鲜活淋淋,绿意婆娑。她的鹤发苍颜,终敷盖不住记忆中的胶原蛋白!”记忆是丰满的,现实却是赤裸裸的骨感。“但树林里的那轮山月已照进了我的心,我心从此洁白明亮,不容纤尘,不容异物。”这分明是他为人为官清廉自守、刚正不阿的生命底色。“月亮堂堂,照着通往山那边的路,山那边的路会通向惆怅得更远吗?”探索未知世界的惆怅,是属于少年的。生命的价值,应该是换取一个更富张力的生命轮回。
对祖先迁徙的禅悟,或是有关死亡意义。“没错,祖先选择了这条路。”“哪怕死亡,逃不掉的死亡,他们也不曾妥协。”“只有亡灵,才会在法巫仙师的奏唱引领下,顺水的方向归去江南。”“寨头边的祖坟,是用死亡埋在迁徙途中的路标。”这岂止是一部祖先迁徙史,更是一部民族生存史。那些为民族生存而牺牲的“祖先”们,可以在奏唱引领下归去江南,而且会成为“路标”。

责编: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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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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