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吴丹：小人物的命运感人至深

湖南文联 2025-01-21 10:20:58

小人物的命运感人至深

文｜吴丹

鲁迅文学奖得主、湖北石首的知名作家、《作品》杂志主编王十月积蕴十五年，最新定稿的长篇小说《不舍昼夜》，首发于《十月·长篇小说》2024年第4期，同年10月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全书由“麦田逃离者”“铁架床上的卡夫卡”“良心，罪人的炼狱”“你不可以改变我”“重要的不是治愈”“或许，他想成为一匹荒原狼”六个章节组成，塑造出一位内心极度纠结矛盾的“圆形”小人物。作者用行云流水、简洁深刻的个性化语言，生动描绘出王瑞午五十多年来不舍昼夜四处辗转，不断被命运裹挟着向前的一生。

这篇小说堪称打工文学的经典之作，主人公几十年来一路南下的奋斗经历浸透着浓厚的时代印记。从我的家乡华容翻过桃花山，就可以看见主人公王端午的家——湖北石首的烟村。他出生于1970年的端午节，2023年元月因新冠疫情心脏引起并发症离世。初中毕业后，他像父辈那样在家种庄稼砍芦苇，然后由大姑妈牵线进入纺织厂学习修理机器，当县城工人的身份转瞬间成为时代弃儿时，他听从四姐的遗言远走高飞，随身携带的还有几本时常翻阅的书。

异乡漂泊几十载，他遇到过真心待他的初恋宋小雨和兄弟李中标，收获安定美满的家庭与事业后，却毅然选择舍弃一切去流浪。他领教过人性的险恶与虚伪，被一些人狠狠伤害跌入生活的谷底，而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泯灭良心，亲手毁掉一个年轻大学生的大好前程，利用他的身份证换来职场上的高光时刻。他曾用过李文艳、王端两个名字，里面似乎暗含了作者的某种思想，正如王十月原本也不叫王十月，他的学历与王端午同样有着惊人的相似。他在后记中甚至写道：“此部全在病中完成，这是我留给世界的遗言。”背面封底上他说：“王端午不是一个人，他是很多人的缩影，他是我，他是你，他是所有人！”所以读者可以理解成这不仅是作者的自传，还写出了在外游子们的挣扎与困惑，为生计、为生活背后所付出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

小说故事主线清晰明朗，以半个世纪多的时间为轴，从他的原生家庭成员命运推动故事情节发展。通过家庭、学业、爱好、事业、友情、爱情等多个方面详细叙述，一个荒诞而内敛的男子跃然纸上。他没有刻意写出他的高大与渺小，也没有回避那些成长中必经的尴尬与困窘。他一生中经历过的善与恶、成与败，似乎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令读者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就在我们身边，哪怕他做了那么大的错事也恨不起来。一次玩游戏意外夭折的弟弟、特立独行生命在花季凋零的四姐、选择自尽的方式结束不幸婚姻的大姐……这些一母同胞的手足性格迥异，无一不是充满着悲剧色彩，侧面烘托出王端午的结局亦不会太圆满。

王端午六岁那年，四岁的弟弟王中秋一脚踩中锈铁钉而早夭，强烈的赎罪意识贯穿他整个童年时期，致使他多年来一直饱受双重人格症的折磨。前方是否有他想要的答案，他一无所知，并且一无所有。最初的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为了刚认识的兄弟三人可以进同一家厂的美好愿望，他竟然放弃了到菲林画房师傅当学徒的宝贵机会。他一直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不随波逐流不出卖良心，没有走那条快速发大财的捷径。当现实一次次予他血的教训时，他只好被迫改变自己迎合社会，可对李文艳的伤害，他一生都没能原谅自己。最后他用行动证明了二十六年前，如果不偷、不抢、不乞讨，他无法活着走回故乡。他是一个不彻底的人，内心的道德律还是不够支撑起他的生活，他只好不断被世界改变，身不由己的无奈又何止他一个人呢？

小说除了对主要人物王端午进行精心打磨塑造之外，对次要人物的描写刻画同样显得入木三分。冯素素就是如此。冯素素是王端午的妻子，小他10岁，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文学爱好者，一心做着狂热的作家梦，迫于现实中无法逃脱的生存压力，只好选择嫁给王端午，以为他会信守承诺婚后为她提供一个稳定的写作环境。作家有自己的思想，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内心是敏感细腻的，头脑始终保持清醒，与普通人永远存在一种打不破的疏离感，作者通过大段大段的对话描写，写出了冯素素的与众不同。例如他们过年结婚时一家人围炉热聊，老父亲想让他们早点生个孩子，冯素素立马涨红着脸说道：“什么时候生孩子，是冯素素自己的事，没有人能逼她做任何事。”一句话使众人在大喜之日陷入无尽的沉默。“我的精力有限，我这辈子，只能用心做好一件事。过去，我想做小说家；现在，我只想做好母亲。”怀孕之后，冯素素不再用第三人称说话，而是改成“我”，这些微妙的变化，说明冯素素开始从自己的小世界走出来，不再执着于那个遥远的梦想，慢慢学会扮演好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她说话像明镜一样直击事物本质，分析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切中要害，然而这样的人往往由于太过通透容易抑郁。虽然婚姻并没有让她实现自己的作家梦，但是当丈夫生重病急需做心脏搭桥手术时，她还是勇敢站出来接过他的担子撑起了一个家，她的文字变得越来越平庸，却成为了直面生活的强者。

小说有着作者独特的个人风格，通篇采用真实地名展开叙事，一连串真假沉浮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500个页面犹如磁铁一般抓人眼球，读着读着，我仿佛也陪着他走完了五味杂陈的一生，给心灵带来非一般的震撼与冲击。这部作品也让我真正认识了王十月，每个人成功背后的苦难与曲折远远不止一本书，我能想象他吃过的那些苦受过的罪。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更值得作家认真书写，毕竟他们都真真实实地来这世界走过一遭，更易引起读者的共鸣，某些画面是如此地似曾相识，譬如人们对深圳关内关外的好奇与执着，疫情时期湖北人遭受到的冷眼与委屈……相信无数打工人读后也会感同身受，尘封的往事一股脑袭卷而来，陡然间遇见心底流淌出的眼泪。

责编：周听听

一审：周听听

二审：张马良

三审：熊佳斌

来源：湖南文联

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