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觉

去年盛夏，我们与湘西木耳村首次相逢，便种下了一生的牵挂。那高悬于星辰之上的小小苗寨，在星辰间是否自在依然欢畅？

腊月的风，裹挟着湘西的丝丝凉意，却也蕴含着苗寨独有的融融暖意。阔别150余日，我怀揣着满满的思念，再次踏入木耳村。

步入寨子，我仿佛被这片土地施了神奇的魔法，脚步轻盈得如同漫步在云端。同行的汤老和茶专家秦主任初次到此，他们眼中满是新奇。

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古老的村道上，那金色的光芒宛如织女遗落人间的丝线，将悠悠岁月都编织进了这幅静谧的画卷之中。

苗寨依旧，道路依旧，故人依旧，只是上次那只“发型凌乱”的小狗已不见踪影。它或许是追逐着清风远去，或许是寻得了新的伙伴，总之，它带着一份自由洒脱，隐匿于这片山野的传说之中。

刚一落座，茶专家便急切地询问起茶叶种植相关事宜。于是，主人亮子带领我们前往他的茶园参观。那茶园所处之地，堪称“险峻之境”，两侧皆是万丈深渊，坡度近乎80度，犹如一条蜿蜒悬挂在山腰的绿色丝带。50余亩黄金茶在这高山台地上落地生根，仅是眺望，便令人心生敬畏。除了种植与采摘过程中的危险，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大部分茶树根部都爬满了从地面蔓延而上的青苔。茶专家称，这是生态环境极为优良的显著标志。我暗自思量：这些茶树着实“娇贵”，连青苔都好似来为它们“撑伞”，为其遮风挡雨。

在返回亮子家的途中，行至拐弯处，我们遇见一位肩扛一担干柴的苗族阿婆。她面色红润，刚从悬崖边拾柴归来。经打听，她竟是亮子72岁的母亲。这位老太太着实令人钦佩，年逾古稀却依旧这般勤劳能干，怪不得亮子一家能在这深山之中稳稳扎根。她扛着柴，步伐稳健，仿佛这山野间的狂风也无法将其撼动。我不禁思索，这山野之中，是否隐匿着一种神秘力量，让此地的老者都如此硬朗矍铄？

从茶园返回，虽说路程不算远，但上下坡的高度落差着实让人疲惫不堪。我们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早已大汗淋漓。此刻，我才深切体会到，亮子他们靠山为生，种植茶叶，着实艰辛不易。此时，品尝着兼具品种香、地域香、工艺香的“三香”黄金茶，便成了最好的慰藉。

品完茶，三大盆菜肴端上桌来，依旧是上次的风格：三种主荤菜搭配着各类小菜，肉块大得如同砖头一般。牙口欠佳的人，恐怕只能小心翼翼地挑些边角碎料食用。我心想，寨子里的人们每日早出晚归，生活的重心便是留出充足时间用于耕种劳作，所以在饮食方面，便无暇精心雕琢了。

正当大家吃得热火朝天之时，屋后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声，瞬间盖过了人们的交谈声。我们只能静静地品尝着眼前的菜肴，聆听着一阵强似一阵的冲天炮声，这声响持续了30多分钟。

随后，人们纷纷走出房屋，欣赏那正在绽放的绚烂烟花，烟花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迷人的寨子，打破了这份原有的宁静。主人亮子告诉我们，这是寨子里一位年轻小伙带回了心仪的女友。虽说尚未正式成婚，但全寨子的人都凑齐份子钱，购置烟花欢庆，为寨子里增添新成员而欢呼喝彩。这是苗寨世代传承的传统习俗，俗称“放炮火”，表示可进入结婚的正式程序，之后“讨八字”选日子，然后订婚结婚。我不禁想到，或许正是这“野兽比人多”的恶劣环境，使得这里的人们格外珍视人丁兴旺，因为唯有人员众多，才有足够的力量与自然抗争。

夕阳西下，绚丽的落霞将悬崖边的苗寨照亮。我们在亮子家的空旷前坪，燃起温暖的柴火，围坐在一起，静静等候月亮的降临。月亮仿佛是亮子相识许久的老友，他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月亮在苗寨上空运行的轨迹，一边与汤老热烈地探讨着月亮出现的时间，汤老则依据自身的经验与知识，询问了当天的日期后，便说出了月亮出现的大致时间与方位。于是，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满心期待。

汤老的预测精准无误！晚上十点三十多分，一轮如红宝石般璀璨的红月亮，缓缓从山后探出头来。在繁星的映衬下，月亮显得格外硕大、红彤，仿佛在匆忙赶路。

眼前的画面无比温馨：我们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抬头仰望，繁星满天、明月高悬；低头俯瞰，人间烟火袅袅、苗寨静谧祥和。那一刻，时间仿佛被那洁白似雪的月光定格。

次日清晨，亮子与他的妻子，以及二十岁的儿子，三人齐心协力，成功捕获了一头重达四百斤左右的纯黑色跑山猪。两个多小时后，一家煮肉四邻香，四面八方的乡亲好友纷纷赶来相聚。趁着冬日温暖宜人的阳光，人越聚越多，热闹非凡，仿佛这样便能赶走如“怪兽”般的年关。这便是苗寨独有的年味——分享一桌丰盛的美味、庆祝一个丰收的年末、迎接一个全新的开端。

这一次的苗寨之行，与初次到访相比，有着天壤之别。那年夏天，我只是一个走马观花的旁观者，而此次，我化解了对木耳村苗寨的相思之苦，知晓它在繁星之上一切安好，自在且快乐；此次，我也真正地融入了这片土地，深切体会到了苗汉一家亲的深厚情谊。

要说此行的收获，苗寨的月色、日出、茶香、年味，固然美好，但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苗寨所蕴含的富足之感。

其实，我并不完全认同李斯那句“人生如鼠，不在仓，即在厕”的观点，总觉得它略显绝对。然而，当我再次来到这个“挂在星星上的小小苗寨”——木耳村时，我才真切地领悟到，这里的精神富足远胜过一切物质财富：置身此地，我们都仿佛身处精神的“粮仓”之中。

在这里，你能真切地感受到月亮与自己近在咫尺；在这里，你能尽情领略劳动与收获带来的喜悦；在这里，你能深切体会到艰苦劳作后对食物的那份敬重；在这里，你能深刻感受到人丁兴旺的重要意义；在这里，你能站在繁衍传承的维度感受到生生不息的强大力量。这难道不是一场难能可贵的精神富足、文化自信之旅吗？

苗寨的烟花肆意绽放，日子在悠然的时光中缓缓流淌；苗寨的月亮缓缓升起，不久后又悄然落下。这既让我感受到时间的悠然从容，又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这一慢一快，感受星月运行，经年累月，不舍昼夜，让我不禁感慨人生如白驹过隙，时光飞逝，时不我待！

你是否攀登过，阿公阿婆相望千万年的吕洞山？你是否漫步过，木耳村悬崖边那片生机盎然的黄金茶园？你是否留宿过，历经百年风雨沧桑的古老苗寨？

若未曾有过这些体验，那就请记得与我一同去一趟星星，探寻集月色、日出、茶香、年味与精神富足之美于一身的木耳村。

责编：宁静

一审：宁静

二审：胡泽汇

三审：张德会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版权作品，未经授权严禁转载。湖湘情怀，党媒立场，登录华声在线官网www.voc.com.cn或“新湖南”客户端，领先一步获取权威资讯。转载须注明来源、原标题、著作者名，不得变更核心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