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1-25 10:14:48
开栏的话
在中国人的传统文化里,书房是一个私密的精神空间,是为主人提供外观天地、内省自己的自在之所。在每个人一生的时光长河中,书房宛如一座静谧的岛屿,承载着无数的故事与情感。书房里珍藏的某一本书、某一支笔、某一个摆件、某一样家具……背后也许都有着触动人心的独特经历和不为人知的故事。
今日起,湘江副刊“书房的故事”栏目正式与您见面。我们期待您用细腻的笔触、真挚的情感,打开书房那扇充满故事的大门,分享书房带给自己的珍贵记忆与意义。
文|张永中
我的书房,不大,是从本来就逼仄的房子里挤出的一个小间。好在,靠东面有落地的玻璃窗。白天,打开窗帘,可以看小区里的树和鸟,远一点,是别人家的窗,再远一点,是另外一个小区的楼宇。透过楼宇的是一线更远的翠微。夜晚,先拉上一层薄窗帘,暗夜与灯光之间就有了一个朦胧的过渡。再拉上厚窗帘,外面的黑,风和雨就都屏绝了。剩下来的,就是一个可以安静读书的氛围。
书,依然是在“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心理作用下,一本一本地进着。早已是顶天立地地把几个书架塞满了,接着,又强势地把楼地板占去了一大块。有的,就在沙发后靠背上,书桌上堆着。妻嗔怪,书斋真成了“书灾”了。当然,挤在这空间里的,除了书,占着突出位置的,还有几块石头。我不是石头的玩家,更不懂石头的收藏。但我得说说书房里的石头。
文中提到的泰山石。
先从最大的一块说起。这块石头,是2008年登泰山,泰安市的朋友李天波从自己的书桌上搬下来赠送给我的。那天,我们在泰山顶上天街边的一个小招待所喝了酒。而且都尽兴而醉。酒,是用大杯喝的“五岳独尊”。我记得,天波是不胜白酒的,一轮下来,他就让服务员拿来一个汤盆,咕噜咕噜倒了三瓶啤酒进去。那端盆喝酒的豪气,我用“吞盆饮江海”一句,写进了即兴而作的“打油”诗里。能在泰山顶上,以小天下的站位,就着天边罡风拉出的一线长云,喝一壶,豪情已胜过酒力万丈。临别时,朋友“哼哧哼哧”抱来一件大东西推给我,我一上手,那东西就把我的腰拉垮下去了,重,竟然是一块泰山石。这石头,本是朋友书案上的心爱物。讲起时,朋友还在醉意未消的兴头上,我担心他的慷慨割爱,会不会在酒醒后反悔。后来,他带着朋友来我这边两回,依然是我喝白的,他饮啤的。自然又讲起那场豪饮,讲起,这块石头。见我喜欢它,李天波就高兴,说,这是缘。他告诉我,在我们离开泰安不久,泰山的石头就被禁止开采和买卖了。这让我对这石头更加珍惜。从此,这块泰山石就一直随我辗转于各个地方,各个时段的办公室,直到最后搬进我家里的书房,才算安定下来。我时常认真地打量它,摩挲它。整块石头,体量不大,其重如铁,每次的移动,都让我使出了全副的力气。石头竖立在一个木座上,通体是沁在灰白里的墨绿,时隐时现的灰线,白块,勾现出雪映高岭,飞瀑流泉,崇山峭崖,沟壑千寻的气势,俨然一个微缩的泰山。
菊花石。
次大一点,也要算石头的,是朋友送的两块菊花石。一块是一方石屏。石身约半米高,下宽上窄,底座厚实,放在那里,显得很安稳。石头是经过精心加工了的,明显抛了蜡,整体看,光滑,混沌。下端是浮雕里的一角田园山舍,其上,两朵隐在石头里的“菊花”,一高一低,像炸裂着的艳火,浮在云空间。另一块,做成了一口大笔筒。一朵“菊花”呈放射状散着,略显夸张地占着主位。筒身被雕成了一只盘绕着的螭龙。我把它放在桌上,用来插笔了。这两款石头,谈不上有多艺术,工艺品而已,但它们算是霸踞我书房的“钉子户”了。
还有较重的。我这里说的重,是重量的重,不是贵重的重。也是两块。这两块号称含有化石的石板,是一位同事下乡时从溪沟里捡来的。他送给我时,还认真地把隐隐约约的几粒化石小贝壳指给我看。看不清,就往上面浇点水,抹干,再细看,才现出一点眉目来。这两块石头,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处理的,一副天然本色。我想,哪天找个专业人员将它们打磨打磨,或许能把化石显现出来。现在,实在是没有地方陈列了,我就将它们用纸包好,垫在一堆书的下面,让它们暂时委屈着。
作者在沈从文墓园捡到的“丑石”。
要重点介绍一下的,是被我从宝贵的书架空间里,专门腾出一格来摆放的那块天然五彩石。石块,呈不对称状,像灵芝,又像是被东风压倒,吹向西边的一炬火苗。高不足十厘米,宽则近二十厘米。它是我在凤凰工作,一次陪客人去听涛山拜谒沈从文墓园时捡到的。我看见它时,它正卡在墓园碑石后坎上的两杆竹子间。明显是从山崖上滚落下来,被这竹子挡住的。捡起它时,湿湿的,重重的,感觉很压手。经仔细辨认,它与沈从文先生墓园那块天然五彩碑属同种。说不定,它就是当年墓碑石,在从南华山上搬运下来时碰落的一个角。石头,整体赭红,呈泥色块状,里面裹着大小不一的卵形杂石,像现代建筑的混凝土。问懂地质的朋友,说是亿万年前古川河上泥石沉积堆压而成。当地人不识得它的地学名称,就习惯称之为五彩石。这种石头,比一般石头比重大,且更加坚硬。据说,沈从文的侄女婿、雕塑家刘焕章先生,当年在往那块五彩石上镌刻“照我思索,可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等文句时,就打坏了几副钻子。
石头捡回来,我先将它放在书桌边上,不时地摆弄一下,琢磨着各种摆放姿态和造型。发现,侧立着的效果最好,给人以动感。但取其动态又与稳形成了矛盾,总是头重脚轻的,立不稳。后来我就找人帮忙,做了一个木座子,将其下端用强力胶粘在木座上,就是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本来,它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顽石,也可以说是一块丑石,就因为它出自沈从文墓园,又与沈墓的那块碑石出自同一个石场,甚至同一块石头,我便对它有了一种寄寓与敬惜。也就是说,这款天然石头,在我的意志关照下,被文化了,并附上了自己的情感。现在,它在我的书房里,成了一个重要的存在。
如果不把那几款砚石、几枚印章石算上,我书房里最小的石头,就是一些零碎的卵石了。它们大的似拳头,小的如鸽蛋。一个个光溜圆滑,都是在河流中经千万次的滚磨而成的。有的还拉出了好看的纹线,抽象或具象出各种图案与造型。为图方便,我常常将他们用来做镇纸。至于各种颜色混搭着,更细小的那些小杂石,就集中用一只广口玻璃瓶装着。这些都是我孙女妞妞从外面一粒一粒捡回来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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