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古今茶庄、茶店广告的历史印记

    2025-02-13 12:04:15

作者:陈先枢

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长沙学院特聘教授、湖南省地方志编纂院智库专家等。多年从事湖湘文化和湖南地方史的研究,致力于历史文化遗产的调研与保护工作。著《访古湖湘集》等百余部著作。

清代自出现报刊,就有许多茶庄的广告。如光绪三十一年(1905)《长沙日报》的一则“吴中和茶号”广告,自称开设于长沙黄道街,“已历百有余年”,即开设于嘉庆十年(1805)以前,可谓当年的百年老店了。它既销外省的“武夷”“龙井”等名茶,也销本省的“君山”“香片”等名茶,“货真价实,中外推许”。

1905年《长沙日报》吴中和茶号广告

一、高桥四十八茶庄

古代茶庄是集产供销于一体的商号。清代以来,金井河畔、郭桥东侧的高桥古街,以著名的四十八茶庄而名声远扬。

高桥又名郭桥。清嘉庆《长沙县志》载:“郭桥,城东百二十里,原名高桥渡。乾隆三十九年(1774),善化拔贡任广东曲江知县郭灿,捐二千余金改建。桥跨河岸,东西径九丈,宽一丈,砌四石墩,搭以巨木,铺以厚板,周绕栏杆,盖亭其上,以蔽风雨。并置民田五斗,计一坵,以作岁修。其田坐落汤家湾,粮载锦绣都十甲,册名郭桥,纳则两二斗八升五合。水系沙婆塘门首塘板塘荫救。桥东立‘奉县示禁碑’,桥西建茶亭,暑月煮茶,以待旅人,闾里环桥为市。众济二桥,在郭桥西。乾隆甲午(1774),里人公建,将原置高桥渡经费、田租拨作二桥岁修。其田在锦绣都东边塅五亩,计三坵。嘉庆丙寅(1806),经管侵吞,控县讯明断追,册名更立甘棠渡,纳粮三斗二升。”

可见,乾隆三十九年(1774),今高桥地段同时建两桥。其中郭桥不仅建造精美,还处处体现“盖亭其上,以蔽风雨”“暑月煮茶,以待旅人”等“为民理念”,岁修等管理措施也很到位。

郭桥位于今高桥镇金桥村乡道“同仁路”上,横跨金井河,是四墩三孔的花岗岩古桥,长26米、宽4.3米、高6.9米,占地100平方米,两侧各有0.9米高的花岗岩石护栏,东南侧刻有“郭建”二字。2004年当地政府出资对该桥作了大规模维修,现桥面中心为花岗岩轴线,其余部分铺水泥。

郭桥(高桥)

郭桥是长沙地区保存较好、具典型清代风格的石拱桥,设计独特,工艺精细,桥墩及跨拱部分均由规格一致的方形和长扁形麻石砌成,饱经200多年风霜、洪水,仍傲然屹立,并经受现代熙熙攘攘的车辆考验,成为连接高桥集镇与金桥村的交通咽喉,对研究桥梁发展史、建筑工艺均有重要价值,今为长沙市文物保护单位。

睹物思人,行走在这舒适桥面上,对郭灿200多年前的建桥义举,追根溯源,考其担当基因,不胜感慨。郭灿曾祖郭金门乃岳麓书院历任55位山长之第23位。因“三藩叛乱”,岳麓书院于康熙十三年(1674)遭战火重创。康熙二十三年(1684),湖南巡抚丁思孔重修书院,聘郭金门为山长,岳麓书院再次步入快速发展轨道。郭金门为《岳麓书院试牍》作序称:“今天子好文,廷臣屡上书请正文体,海内力学嗜古之儒,彬彬称盛,而长沙燹冷之余,会大中丞丁公、督教姚公、郡司马赵,风起文澜,一笔一削,点墨成金,并藏岳麓。余得窥其全豹,因之有感。”郭桥另一重要特色是“闾里环桥为市”之建筑理念。即便于商贾充分利用金井河的水运条件,在沿河一带形成集市,茶叶由金井河至捞刀河入湘江,直达汉口、上海等商埠。时有歌谣曰:“湘茶船载下南京,来自金井小地名,金井河边小茶妹,巧手采出碧山春,好似织女下天庭。”盛况可见一斑。

平江不肖生(向恺然)《我研究拳脚之实地练习》载:“宣统三年三月……因高桥地方的位置,又靠山又近水,茶叶出进,都极便利。每年三月间开市,远近来选茶的男女,老的少的,村的俏的,足有一万多人。趁这茶市谋生活的小买卖商人,各种各类凑起来,也在一千人以上……”。那时,高桥、范林桥、单家坝十里长河,三个码头,数十家茶庄,全在河东一线。路上不断人,灶里不断火,到处有人用车推着铜板去收购毛红茶。运茶的、选茶的、看茶的、打包的、搬运的,异常繁忙。

旧时高桥窄窄的麻石(花岗石)街道两侧,茶叶号一家挨着一家。成堆的茶叶摆放在店铺外的架板上售卖,茶庄屋檐上的旗帜迎风招展。如现存邹氏祖传“永兴祥茶号”木质招牌,黑底金字,端庄大气,制于清乾隆年间,有近300年历史。作为省内外茶商云集之地,鼎盛时有茶行48家,即所谓“高桥四十八条秤”。

1935年《中国实业志》载:“长沙县民国二十二年植茶面积1万亩,产茶2.1万担……主要产区为高桥,其次有范林桥、单家坝。”单家坝在金井与范林交界处,跨河有宽6米、长60米的4拱麻石桥——太平桥。造桥年代失考,但从桥面正中的麻石被独轮车辗成一道深深凹痕,便知其年代久远。当年日寇犯乡时,山乡百姓扶老携幼走过石桥逃往浏阳深山老林“躲兵”。日军溃退后,人们又走过桥去重建家园,桥上又响起独轮车声。

有“中国当代茶圣”之誉的吴觉农(1897—1989),1934年所撰《湖南产茶概况调查》中说:“高桥向为茶商云集之地,设立茶行十余家,规模宏大,贸易繁盛。除本县及平、浏茶商集资经营外,尚有外邦至此贸易。……所有红茶悉由金井河或高桥交船启运,至捞刀河过载入湘江至洞庭运售汉口。”抗日战争前夕,高桥在武汉还有协记、元茂隆、德玉昌、新记、瑞记、咸昌福、锭记、晋丰太等庄号。

湖南省茶叶管理处《本省红茶运销调查》载:“1939年,长沙县高桥远销红茶9213箱,占全省红茶产量的10%。后因印度、斯里兰卡等国生产茶叶,在国际市场与中国茶叶竞争、特别是抗日战争时期,沿海港口封锁,茶叶出口受阻,生产受限。”可见,高桥茶叶早已享誉国际市场,远销沙俄、波斯等异邦。当时的48家茶庄,大都沿河而建,以利货船顺金井河而下,入捞刀河,奔三湘四水,再涉重洋,至遥远的异域他乡。高桥茶,香透五湖四海的数百年时光。

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载:“楚之茶,则有湖南之白露,长沙之铁色。”“湖南之白露”就是产于高桥一带的绿茶。清代,高桥(郭桥)旁生意兴隆,来此经商的江浙等地的茶商络绎不绝。当地村民邹广宇还珍藏着长1.03米,宽0.255米的“永兴祥茶号”黑底、金字老招牌。邹广宇说:抗战时,日军进攻长沙,“永兴祥茶号”毁于一旦,祖上仅保存了这块招牌。年过九旬的娭毑过世前将该祖传宝物传给他,并告诉其背后故事:家中祖孙七代经营茶庄,家谱有记载。他决心传承祖业,先整理家中“永兴祥茶号”手抄本资料,交给政府,再在高桥镇重开“永兴祥茶号”茶庄。

邹广宇向记者展示收藏的永兴祥茶号招牌

在郭桥下游,河中尚有几个坝墩。秋季雨水稀少,行船困难,又正是茶叶运出旺季,茶庄老板便联合出资,在河中筑几个永久性三合土、石头坝墩,以减轻筑坝的工作量。坝塘蓄满水,择日开放,上百号木船满载茶叶,似蛟龙入江、出海。

清末茶庄首富魏鹤林,名下茶铺占了半条街。某年夏初,他运了几十船茶叶去上海,遇到日本人极力压低价钱。魏一气之下,烧了船和茶叶,自此家道败落。但在茶乡人心中,他是有骨气的中国人。高桥48家茶庄毁于日寇的战火。

二、朱乾升茶庄

晚清长沙茶庄以朱乾升和魏德裕最为有名,两家茶庄几乎垄断了长沙茶业。

“朱乾升”是晚清富商朱昌琳所设商号的总称,下设茶、粮、盐分庄。朱昌琳(1822—1912),字雨田,长沙县安沙人,清末实业家,长沙早期民族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曾任阜南官钱局总办,是湖南近代工矿业和慈善事业的开创者之一。功授候补道员赠内阁学士。朱昌琳系国务院前总理朱镕基的曾伯祖父,祖籍安徽南陵县,为明太祖朱元璋的后裔,先辈来湘,落籍长沙。朱昌琳本系儒生,小试落第,27岁那年在唐荫云(曾任湖北按察使)家教书。唐家广有田地,是年初谷生芽,佃户多以芽谷送租,谷价千钱三石,求售无主。有人劝朱囤之,商之于父,父以无钱未允。唐笑曰:“只要先生承受,明年卖出再付款。”朱遂将几千石芽谷囤积。次年,即咸丰元年(1851)湖南发生大水灾,农业歉收,谷价骤涨10倍,朱昌琳由此一夜而富。随后在长沙太平街开“乾益升”粮栈,又叫“朱云谷堂”,今遗址犹存。粮栈粮食容量为10余万石,自储自营,不寄客货。“乾益升”兼营淮盐和茶叶,渐积巨资,总栈名通称“朱乾升”,朱昌琳遂成为长沙著名富商。

朱昌琳

同治三年(1864)太平天国事息,全国航路畅通,清政府恢复淮盐运销,朱昌琳开设“乾泰顺”盐号,领得盐票多时达100张,约占湖南全省盐票的1/5,在湘北南县乌嘴一带辟有专用盐运码头,转销盐于洞庭湖滨各县,成为湖南盐商首富。

同治十三年(1874),朱昌琳开始大步涉足茶业。其时清政府征商颁领茶引,恢复贩茶于甘肃、新疆、西藏等西北地区。清代西北广大地区销售的茯砖茶,都集中于兰州后分销。兰州原有东、西二柜的商业组织,东柜由晋、陕商人经营,西柜由回民充任。同治十二年(1873),陕甘回民起义被平息后,陕甘总督左宗棠为充实税课,奏请在兰州添设南柜,准许南方各省茶商经销。朱昌琳出资领得茶引200多张,在长沙太平街“乾益升”总栈下,又设“乾益升”茶庄,成为南柜总商,又在新疆乌鲁木齐设立分庄,派员到安化采购茶叶,到陕西泾阳加工为茯砖,然后分销陕、甘、青、新各地,并部分转口俄罗斯。朱昌琳科学地按茶叶产销流转方向,在安化、汉口、泾阳、西安、兰州、塔城等地设置分庄,分段负责茶叶收购、转运、加工、销售工作,使各分庄各司其职,责有攸归。对人员管理亦十分讲究,分庄办事人员预先在总庄工作一年以上,工作是书写各处往来号信。一年后经过考察再行选派。其薪酬待遇,按业绩大小分等支付,三年来回换班一次,凡在分号、分庄办事者,无不获利而归,因此人人效力,尽职尽责。“乾益升”还在长沙东乡麻林、高桥、金井等地设有规模可观的茶场,制成绿茶、红茶和砖茶,用一色朱漆木匣盛装,上盖“乾益升”牌记,成为享誉一时的名牌。

太平街乾益升总栈旧址

粮食、淮盐、茶叶历来是古、近代湖南的三大商业贸易,也是政府的主要税源,朱昌琳倾力经营,呼风唤雨长达50余年,终成一代巨富。朱昌琳在湖南购有田租1.8万余石,在安徽南陵购有田租万余石,在长沙太平街、金线巷、高井巷、孚嘉巷、伍家井等有房产数十栋,在长沙县安沙棠坡房屋田产绵亘几坡几岭,后发展到自设钱庄,发行朱乾升号市票、银饼。他将一个儒生因未考取功名而实现的治国梦做到商业中,把治国之才略用于经商兴业,实现了自己别样的人生。他总结自己的商业成功之道时说:“务审时,如治国。”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湖南维新运动勃起,朱昌琳成为湖南巡抚陈宝箴推行新政的经济支柱。湖南矿务总局成立之初,遇到了“无款可筹”的极大困难,“长沙各殷实钱号,亦因矿务经营伊始,成败未定,不肯借贷,故与矿务局银钱往来者,只阜南官钱局一处”。阜南官钱局曾发行“省平足纹壹两”银币,每枚重35.92克,信用良好朱昌琳从开辟利源、救济桑梓出发,以阜南官钱局总办身份之便对矿务局借款之事拍胸担保,同时还从他本人开的乾益升号钱庄另借银一万两给矿务局。他还入股兴办了长沙第一家近代工业企业湘善记和丰公司,并成功发行钱票又与汪诒书、杨巩等人合作,在长沙灵官渡创建了湘裕炼锑厂,开长沙炼锑业的先河;随后,他又在长沙暮云市独资创办了阜湘红砖公司。湖南近代工矿业的发轫,朱昌琳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朱昌琳乐善好施,热心资助地方公益事业,对于育婴、施药、办义学、发年米、送寒衣等等,都辟有专项资金,保证常年支付。朱家有田租2.5万余石,其中1万石直接用于慈善。光绪三年(1877),朱昌琳应山西巡抚曾国荃(长沙府湘乡人)、陕西巡抚谭钟麟(长沙府茶陵人)的嘱托,捐献大批粮食、布匹赈济两省灾民,功授候补道员。粮袋均用大白布缝制,粮卸后,其布又制成寒衣。他对地方大型市政建设也十分热心。光绪二十三年(1897)他倡议疏浚新河,开辟新河船埠,振兴浏阳河——湘江的航运,历时10年竣工,先后捐资13万银元之巨。光绪二十五年(1899),他又捐资修建湖南平江县长寿街麻石路面。朱昌琳的儒商风范广被世人称赞。宣统三年(1911),年近九十的朱昌琳被举耆贤,特授内阁学士衔。次年病逝,经学大师王闿运挽朱昌琳联云:

荷衣徒步记相从,喜卅年平揖公卿,豪情吐尽英雄气;
花径玉缸频把酒,看诸子满床簪笏,里社仍祠积善翁。

长沙县果园镇月形山,当地老农说在清末是“乾益升”麻林茶场的一部分,至今山上还有许多古茶树。当地著名女企业家、女诗人杨明乐承包了这座荒山,有意恢复“乾益升”茶业,于2021年8月28日注册了“乾益升茶庄”商标。

三、魏德裕茶庄

长沙人无不知有朱雨田,亦无不知有魏鹤林;无不知有朱乾升,亦无不知有魏德裕。魏德裕总栈设立在长沙朝阳巷,主人即魏鹤林。魏鹤林祖籍直隶柏乡,于元朝时迁移湖南,世居长沙县大贤都八甲沙坪竹坡(今属开福区)。魏世代豪富,传至魏鹤林,系三代单传,祖遗田租4000余石。19岁时,因家请之账房是年亏欠8万余金,遂将该账房开除,自理家政,井井有条。因见当时做盐做茶发财者多,遂前往扬州、淮南—带调查盐务,编成《盐法小志》6卷,又亲往陕西泾阳—带调查黑茶销路,编成《茶法小志》4卷。

返湘后,他在省城朝阳巷购置房屋创办粮栈,专做谷米生意,颇为顺手,以粮栈之余利,足供家中岁用之开支。遂将祖遗田租卖去3000余石转买盐票10张、黑茶票300余张,专事盐茶生意,将德裕栈改为盐茶粮总栈,除自有盐票外,又租他人盐票200余张,做德裕盐号,汉口、扬州一带均设有号庄,获利甚厚。又在安化设立茶庄,专办粗茶叶运往陕西泾阳,就泾阳县之水做成茶砖,运销甘肃、新疆、西藏以及俄国等处,沿途于汉口、泾阳、兰州、迪化等处均设茶号,用人不下千百名,贸易与朱乾升栈并驾齐驱,北五省一带无不知有朱乾升、魏德裕两巨商之名号。

清代高桥茶庄

在陕甘一带坐庄号大都捐有功名,与该地督抚司道通往来。当时省城有官盐行八家者须请有官牙帖方能开设,魏德裕做盐行六家半,营业之大,获利之巨,当时惟朱乾升可与抗衡,而朱魏两人性情各有不同,亦各有见地。朱昌琳对于所用执事人等,喜诚朴,不喜奢华。魏鹤林则待己异常俭朴,对于执事人等穿着奢华、用度扩大者,在所不忌,凡往来往事人等无不衣冠楚楚,势利惊人。魏鹤林的夫人,见之私相告语曰:我家执事人等皆如此侈张,恐于我家不利。魏答曰:彼等侈张,正为我家扩大门面,何惧之有。不数十年获利数千百万,在兰州买田租一万余石,在长沙买田租一万余石,从前卖去之田业一概收回,省城所置房屋不下数十栋。捐一花翎候补道,发分广西,却未赴任。他在长沙县茶乡高桥镇也置有产业,名下茶号几乎占了半条街。

魏鹤林生有四子,长名文斐,次名笛峰,三名渠初,四名舜庸。均捐候补道,但未出任。有人总结魏鹤林生平,长处是慎言语,有信实,精明过人,遇事默算,不欺人亦不受人欺。对于慈善业亦甚慷慨,于育婴捐助三四千金以为之倡,于卹釐捐谷一百五六十石作为基金,于童媳捐银一千余两。凡贫家小户童养媳者,他都给以补助。种种善事举,受惠者长久称道勿衰。自魏鹤林卒后,生意渐渐收束,家中用途扩大,四子分析,合计尚有租七八千石,朝阳巷德裕栈一带房屋提作四房公有,每年佃钱收入犹不少。

四、民国至五十年代初期的茶庄

民国时期茶庄实为生产和销售茶叶的厂家,或称茶号。茶庄向种茶户收买毛茶,加工制造,制成箱茶、花香、毛红、梗子等出品。民国湘省茶庄,主要生产红茶和黑茶,外销者亦以此二种为多。绿茶多零星销于本省,故无大规模之生产。

在往昔红茶洋庄盛旺时,湖南全省茶庄有千余家之多。到民国中期华茶销路日蹙,茶庄纷纷倒闭。1933年中苏复交,始有复业者。据1935年《中国实业志》湖南卷组织的调查,湖南全省有茶庄184家,其中长沙15家。184家茶庄中,专制红茶(箱茶)者71家,专制黑茶者26家,专制毛红者65家,兼制红茶、花香、毛红、茶梗者22家。

茶庄因其籍贯不同,有本帮、客帮之别。本帮为湖南本地人,客帮则有晋、闽、粤、苏、鄂、赣等省人。客帮来湘制茶者,以闽商为最早,宋元时代已有其踪迹,次之为陕西、山西两帮。清代中叶,粤商因红茶销路畅旺,亦觅踪前来,其后又有汉口、江西、安徽、江苏商人来湘制茶。到民国中期以本帮为最多,但山西帮(简称西帮)纪律整肃,资本雄厚,组织严密,各庄多采用合伙制,各庄之间又有山西会馆起组织作用,其势不可小视。闽、粤两帮,则因销路衰落,渐形消退。盖在184家茶庄中,除69家帮籍不详外,本帮计62家,山西帮2家,江苏帮3家,汉口、江西、安徽3帮各1家。

湖南加工茶叶,除茶事试验场外,完全用手工生产,故茶庄所需资本不大。且茶庄因茶叶收获之季节关系,多系临时性质,资本亦以足够收购毛茶及开支工资等费为度,若感不足时,临时向钱庄或其他金融机关融资,故无所谓固定资本与流动资本之分。全省茶庄184家中,除44家资料不详外,其余140家总资本额共计1718600元,平均每家12276元。其中长沙15家,除资料不详者8家外,其余7家总资本90600元,平均每家12943元。

民国立大茶庄

湘省茶叶出口,向以红茶(箱茶)为大宗,故茶庄出口,亦以红茶为最多。仍据1935年《中国实业志》湖南卷,其时各茶庄年产红茶101292箱,每箱以50斤计,合50646担。毛红10659包,每包以130斤计,合13857担。花香、梗子合计1050担。此外专制黑茶之茶庄26家,共产黑茶132300担。

茶叶交易手续颇繁,茶户于收得鲜叶后,制成毛茶,售于茶庄,茶庄或直接将毛茶装运赴汉口,或制成箱茶、花香、茶梗等货,运赴武汉销售。再由汉口茶栈,售与出口洋行。或径由平汉路运销西北一带。湖南本省茶庄,兼制造与运销于一身,陋习甚多,如用秤一事,各地情形极其复杂。如安化茶商用七六扣,即收买毛茶百斤,作76斤计算。理由是毛茶含有水分,故须打折扣。长沙毛茶百斤,折减为48斤。付款方面,亦有折扣,如长沙、浏阳有九二兑钱之名目。

红茶之销路,向以俄国为大宗,自欧洲大战、俄国革命等政治事变迭次发生后,销路大减。中俄复交后,茶叶运销未复旧观。至于绿茶则多行销本省,除一部分由湘南运粤外,由长沙、岳阳两关出口者,最多亦不过数百担。其他如黑茶、茶梗、茶末等类,亦多运赴武汉压成砖茶,然后输往俄国及山西、陕西、新疆一带。

其时长沙15家茶庄列表如下,这些茶庄主营全为红茶,组织形式除“铨记”一家为独资外,其余均为合资。

1935年长沙茶庄一览表

民国时期长沙城内茶庄,也称茶号,有的批零兼营,有一些主要从事零售,即今之茶叶店。1934年《长沙市指南》记载,坡子街著名茶叶店有詹恒大、段永春、吴中和等,中山路有醴泉源等,所售茶叶主要是长沙市民爱喝的绿茶、花茶和河西园茶。

1934年詹恒大茶庄广告
1934年醴泉源茶庄广告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长沙市场的茶叶零售业务,主要由私营茶庄经营。1954年以前长沙有私营茶庄(店)17家,分布在市内主要繁华街道,其中8户批零兼营,1户批零兼运销,8户零售。詹恒大茶庄是清光绪年间开业的老字号,设立于坡子街,1954年零售茶叶5吨,批发7.6吨。永春茶庄于清宣统年间开业,位于新建的五一路,1954年零售茶叶3.2吨,批发21.5吨。大同茶庄设立于黄兴南路,1954年零售茶叶3.4吨,批发12.6吨。津津茶庄设解放路,1954年零售3.3吨,批发16.2吨。君山茶庄设中山路,1954年零售2.6吨,批发8.4吨。1921年开业的益生华茶庄和雍乐茶庄、真善美茶庄批零兼营,年销量在210吨之间。1916年成立的裕大茶庄及杨复茂茶庄、怡丰茶庄、福利茶庄、大华茶庄与秦桂记茶庄分设在蔡锷路,水风井等地,1954年各庄茶叶零售量在0.51.5吨之间。

1955年起,私营茶庄被迫退出历史舞台,茶叶零售业务统一由长沙市百货公司系统经营,后改为长沙市副食品公司系统经营,一般在副食品店设专柜销售。专营店极少,长沙市仅存君山茶店和大同茶店,同时兼营烟酒。

责编:徐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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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审:王德和

三审:瞿德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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