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廖少华

中国文化发展史上，但凡与历史相关的叙述，都有表达上的共同特征，那就是“以学术性、现实性与可读性三者统一为目标。所谓学术性，要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在认真钻研资料的基础上，力求对事实做出准确的描述。现实性，就是立足现实，回顾历史，面向未来”。至于可读性，不言而喻，就是要让专家学者和广大读者看后感兴趣、有收获(参见袁行霈、陈进玉主编《中国地域文化通览·湖南卷》，中华书局，2014年，第15页)。

欣赏完由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组织策划的《万古长歌：湖南史前文明图卷》(后简称《图卷》)，给笔者的第一印象就是此长卷的问世，秉承上述三者统一的目标而完成。这是湖南考古博物界与美术界对中国当代文化发展所做的联手阐释与精彩展现。

一

考古学分类颇多，分有史前考古学、历史考古学、人类学考古学、古典考古学、水下考古学与工业考古学等。1929年郭沫若先生在他翻译出版的《美术考古学发现史》一书中，使用了“美术考古学”这一概念，这是我国考古学术史著作中首次使用这个名词。但“美术考古学”真正用于学术交流与研究，是在1986年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美术卷》中才列入此条目。

《图卷》是以中国画形式完成的一幅巨作。虽然是以美术的样式创作的，却非严格意义的美术考古，原因很明确：这幅巨作的主题是湖南考古对史前阶段已经有的发现，而非复以美术形式对已有成果再以发掘和分析定位。简而言之，是对这些考古研究成果用绘画艺术进行新的叙述。

中国画的长卷历史悠久，影响至深。最早的绘画长卷是东晋时顾恺之所作《洛神赋图》。这件长卷在故事性、叙述性与处理人物和景观的空间组合上，都给后人留下宝贵启发。但是人物与景物的比例还不甚协调，有人大于树之弊；北宋时张择端所作《清明上河图》，被谓为其时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外国学者称它为最知名的中国古画，知此画者逾亿人；北宋王希孟所作《千里江山图》，被称为中国青绿山水的典范；元代黄公望所作《富春山居图》，是中国美术史上写意山水的代表作。

这些绘画长卷都是中华优秀文化的鲜明标志。

二

清代诗人赵翼诗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中国文化的发展似滚滚长江水，一路浩荡向东流。主流赫然，支流灿烂。当代中国美术的发展，已经在守正创新旗帜引领下更加丰富多彩。《图卷》的成功面世，向社会展现出美术文化与考古文化崭新的融合。它的出现，于社会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一是考古文化意义的拓展。考古学是根据古代人类活动遗留下来的实物来研究人类古代情况的一门学科，它通过实物研究当时文明和远古社会信息的重要文化活动。《图卷》正是出于考古学这些宗旨，通过从湖南地方50万年以来已经发掘和整理的重要文化遗迹与遗物中，选择其最具代表性的，以中国画形式进行新的诠释，是中国艺术文化与考古文化结缘的新的实践，目标明确，意义非凡。

二是有助于审美教育的大众化。审美教育自20世纪初，蔡元培先生倡导“以美育代宗教”以来，中国的美育事业日见好转。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政府及相关部门不断加大美育工作力度。在高等教育领域要求大学生必须修完规定的艺术课程学分方可毕业。但是，美育工作某种程度上还局限于教育系统，社会的美育工作还远远落后于文化发展趋势之需要。

《图卷》这件作品，是扩大美育覆盖面的一大举措。通过作品，让更多的读者了解中国史前文明在湖湘大地的状态，同时也欣赏到中国绘画对于古代先民生活环境、生存途径与用具等的艺术表达。历史学考古、人类学考古双重知识的推进，丰富了社会美育的内涵。

三是图画叙事新的探索。造型艺术依靠特殊的视觉表现语言，图画叙事是视觉文化最具直观性的形式之一，它有别于文字的表达与传播，读者观赏图卷便有身临其境的审美感受。这种形式，也是当代博物馆工作日渐关注的形式。它脱离馆内陈列，在让文物经再创作成为作品后与社会民众产生更为亲和的关系，是考古、博物馆文化在文化叙事上的重要拓展。

四是图卷展示了当代艺术创作大件作品的成功路径。《图卷》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领导与专家指导下，由康移风先生领衔，湖南当代中国画创作院共六位画家集体创作完成，考古专家与创作团队多次深入文物考古遗址现场，仔细分析所存遗物器具，反复研究与推敲设计草图，竭尽全力精心创作，终于顺利完成这件长达140米的巨构。图卷共分七个部分：“从最早的湖湘先民：逐水而行与狩猎”“到山岗走向平原：出现人类文化发展萌芽”“彭头山：稻作起源与定居”“高庙：绽放认知与信仰之光”“城头山：稻作农业走向成熟和城的诞生”“鸡叫城：澧阳平原上的古国气象”“孙家岗：聆听华夏浪潮之声”。图卷的总体构想十分大胆,整体架构十分周密。创作过程中多次实地调研，细心考察。创作中画面笔墨与设色的精心巧作，各部分的自然对接与全图艺术气韵的浑然一体。正是这些高难度的表现使此图卷形成突出的艺术特色。

《万古长歌：湖南史前文明图卷》创作团队在玉蟾岩遗址采风

“万古长歌——湖南史前文明图卷作品展”首展现场（局部）

三

西方著名学者亨利·詹姆斯在论艺术创作时说过：“艺术品就是情感生活在空间、时间或诗的中间投影……将主观领域客观化的过程。”《图卷》的问世，正是以康移风先生为首的这个创作团队倾注感情于文物再现的艺术实践。史前文明的遗址与文物是静态的，但是物象有声，物象可以传音，它们所构成的声音为当代中国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信息。丹青只是材料，但在艺术家笔底通过情感的贯注，它能产生具有感染力的艺术之音，它与物象的声音共同汇合为恢宏的万古长歌！

（作者系中国美术家协会第三届理论委员会委员、中国博物馆协会会员、湖南第一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教授）

责编：龙文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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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