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金艳丽

熟悉澧县的人都知道，离县城五里远的东南方向，在澧水北岸边二神滩上，耸立着一座七层八角七级楼阁式石塔，名为“蜚云塔”。它曾是清朝时中俄万里茶路的一个水路航标，曾与津市老码头等相连，指引着贩茶人环洞庭、经临湘、入长江、达武汉。也是澧县现存的古代标志性建筑之一。

《澧州志》记载：“明天启初(1621年)年州人吴征芳集州众就地建砖塔三级，因禁而止。嗣即上支木阁以图再举。清嘉庆十六年(1811年)谢攀云任州牧，易砖为石，在原址上重建。造至二层，因谢易任而停工。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州牧安佩莲亲董续修。二月动工，十月工竣。”当时的蜚云塔，四周有垣墙环抱，并有大堤加以护卫，塔前竖立着牌坊，塔后是供奉着屈原、车胤、范仲淹的“三贤祠”，字藏、客座、花圃、庵房一应俱全。而今，塔旁除了重建的祠堂，其他的设施都湮灭在岁月的尘埃中。

之所以要修建蜚云塔，既因“要得澧州风水转，宝塔修在河中间”的传说;也因其所处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这里地势平坦，是涔水、澹水、道水、澧水的交汇处，宜于建塔;更因吴征芳、谢攀云、安佩莲等圣贤的亲力亲为和一代代工匠们的齐心协力。一众人怀着巨大的热忱与执着，花费了196年，才让澧州老百姓圆了祈求福祉的梦。

蜚云塔。通讯员 摄

我第一次走进蜚云塔，是在县城补习时。枯燥苦闷的复读生活，时常让17岁的我陷入长久的茫然与低沉中。那年初夏时节，我听说澧水河边矗立着一座宝塔，便慕名前往。

午后，我独自坐车穿过喧闹的县城，登上澧水大堤，踩着堤坝上松软潮湿的黄沙极目远眺，看到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宝塔，塔檐角向上高高翘起。浓厚的绿意随风涌动，簇拥着白色的塔身，有种古朴清新之感。堤坡两面，芳草萋萋，有牛羊悠闲啃着青草，偶尔发出一两声欢叫声。

宝塔有一老人看守，他正和人低语。见我来，微笑着向我挥手。我欲登塔，目光却被塔底基精美的大力士浮雕紧紧吸住，于是绕着塔身走了一圈，才将这些神态各异的大力士浮雕尽收眼底。这些大力士共8个，高约1.3米，他们或单手举重、或双手高举、或用头顶、或双手叉腰，其双腿全都呈下蹲之势，有的憨态可掬，有的愁眉苦脸，有的怒目圆睁。浮雕线条流畅自然，把众生相刻画得栩栩如生。

回到拱形塔门口，只见一块精美的刻有“蜚云塔”三个大字的石板浮雕镶嵌于塔门楣正上方，庄重醒目。大字下方，一排由匠人精心打造的迷你版“八仙过海”的图案浮雕，惟妙惟肖。走入塔内，我眼前陡然漆黑一片，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我给自己打气，摸索着前进，渐至石梯，黑暗包围着我，看不到尽头似的。青春期黯淡的忧伤，一层层漫过我的心境，又均匀洒落在那些陡峭的石梯上。

我倚着石壁，徘徊良久，想起无数来过此塔、在黑暗狭窄的石梯上踽踽独行的人。我们都在攀登同一座塔，也是在攀登各自心中的塔。随着高度的上升，光亮一丝丝透进来，慢慢地，我看清四周的塔壁。到达第二层，四门墙上各开凿一拱形小门，玲珑雅致。逐层登临观景，视野俱不同。我沿着层层石阶盘旋至塔顶，中心立有一根四方形石柱，直撑塔顶，石柱为红色寿山石，四方均有工整的楷书铭文。塔顶为攒尖式葫芦宝顶。从塔顶上俯瞰，整个县城的风光一览无余，在夕阳的映照下，青黛的山峦连绵起伏，澧水河像一条流光溢彩的金带子，静静地飘向远方。

良久，我回到塔下。在薄暮里，塔愈发显得深沉，它和我一样沉默。我用手触摸它古朴沧桑的砖石，它回馈给我一种深深的坚实;我抬头仰望它，内心感受到了莫名的安慰。

斗转星移，两百余年来，蜚云塔历经了无数次风雨侵蚀，目睹了多次澧水河的水涨水落、茶商的舟楫往来。如今，蜚云塔仍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傲然矗立在澧水河畔，默默守护着一方百姓。它是澧州百姓心灵寄托的神圣之地，也是代代游子心中永恒的思念和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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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