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3-24 18:11:51
文|莫佳文
《送爸妈一支玫瑰》是刘向阳精心打磨的一部集束式小小说合集。这部合集中的作品既相互独立又紧密相连,构成了一个丰富多彩、交织错杂的故事网络。这既是对小说模式的一种创新尝试,也是对传统叙事结构的一次突破。这些充满深情的小小说,为读者呈现了一个浓缩的湘乡世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为读者展现了湘民的“全息生活”,如万花筒般多姿多彩。
《送爸妈一支玫瑰》共分为《乡村振兴》《乡土情怀》《城市一瞥》《尘世漂泊》《成长视角》《警营文苑》六个小辑,分别以脱贫攻坚、思念家乡、城市生活、打工热潮、少年成长、基层民警为题材。小辑的主题和篇幅均适应了信息社会的阅读需求,简洁有力,以小见大,以线构面。文中看似“客串”的人物,实则各具鲜明的人物性格和丰富的故事背景,多重信息以不同的方式汇集交叉,共同构成了对湘乡人民的生动真实的写照。刘向阳在该小小说集中所展现的写作风格随性而不失严谨,笔调灵活生动,常伴以方言,体现了中国小说“随意录之,不拘体式”的特点,在取材、人物形象塑造和篇章结构的安排等方面均有突破。
灵性的取材书写湘乡人世沉浮
“人生更在艰难内,盛事年来不易逢”。《送爸妈一支玫瑰》中湘乡的底层人民经历着人世的起起伏伏,享受过生活的灿烂,也承受着命运的残忍。刘向阳并不局限于描写生活不易的表面,而是用细致入微、跨越时空的取材,展现出独特、富有启示性的特点。作者在该小小说集中的取材普遍源于湘乡人民在生活中的抗争,他真实地将底层人民的生活展现出来,展示出湘乡人民在困苦中的坚韧和勇敢、不灭的斗志以及人们之间真诚淳朴的感情,充满了真实感和生活气息,也反映出与人物发生各种关系的社会环境,具有一定的社会普遍性。
刘向阳在《送爸妈一支玫瑰》中的取材包括农村题材、都市题材、社会现实题材等。农村题材如《功夫》,文中农民出身的主人公马慕阳虽无“大侠”之功,却有“大侠”之风。人如其名,他仰慕追逐着盛阳,从平平无奇的少年、憋屈的打工人成长为现实中的“大侠”。面对嘲笑,他不曾气馁;生活冲刷,他不曾泄气;最后“达且兼济家乡”。马慕阳从底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有社会上大多数人不懈奋斗的影子,取材真实而富有生命力,展现出湘乡人民即使出身底层、生活艰难,也能闯出一片天地的坚定信心。作者借最后的同学聚会将传奇的“大侠”拉下神坛,融入人间烟火,体现出“大侠”也感念同学之情,最后“功成身退”,升华主题。可见要成为“大侠”并不一定需要练成“绝世神功”,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淳朴而善良的“大侠心”,发人深省,引起读者思考。
在都市题材如《剖鱼》中,出身湘乡的王欣靠卖鱼过着困窘的生活,身处难以出人头地的大城市,一家人艰难度日。他也没有怨声载道,而是真诚待人,心怀感恩。王欣在自家温饱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捐出了自己的一大笔积蓄,帮助修缮母校。王欣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永远心怀对老师的感激之情和对母校的眷恋。文章结尾处,一句老伴对丁伯的嗔怪,也满满包含着夫妻俩多年真挚深厚而细水长流的感情。如此取材展现出湘乡人民身处繁华都市,生活不易但仍积极乐观,感情的羁绊也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更加深沉而珍贵。
社会现实题材如《野樱桃》一文。“野樱桃”是主人公张莲和宝生为生活而不懈奋斗的象征,他们没有屈服于生活的压迫,在画岭生根发芽。樱桃树从扎根到结果的过程暗示了父母的奋斗和女儿的无忧成长,这是代代延续,薪火相传,是新生的希望。该文是湘乡普通农村家庭在艰难生活中不懈奋斗的缩影,同时也呼应了该辑乡村振兴的主题。湘乡人民不会向命运低头、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们以奋斗为底色,绘就了一幅幅不屈不挠的人生画卷。这些取材平淡但充满灵性,典型而深刻,是湘乡人民在人世浮沉中淳朴感情的真实写照,是正直素朴的人情美。
刘向阳在一篇篇不足千字的小小说中,采用横截面的写作方式,用最朴实的文字、人物之间简单的交流对话,对人情的冲突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进行重造,给城市生活中游刃有余的读者造成了一种陌生化的审美感受。他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从细微之处挖掘人性的光辉与复杂;取材于各种不同的在典型环境中人物与生活抗争的最平常的事件,可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更能直观地展现出湘乡世界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淳朴的感情,使读者深受感动。
湘乡人民有着不屈的意志、勤劳的双手和一颗怀抱着希望和斗志的炽热的心。这放在金玉其外、败絮其里的城市中显得尤为可贵。刘向阳正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笔下的文章才如此真切动人。
作者聚焦时代变迁,将人、事描绘为时代的缩影。刘向阳以灵性的取材为作品赋予了独特的审美感受,也感染着读者,让作品有了现实意义,具有更高的艺术价值和人文价值。
立体的人物形象揭示湘民性格多面
故事中的人物是推动情节发生和发展的核心因素,也是赋予故事真正意义的基石。从人物自身的审美价值来看,人物形象应当具体而生动。当作品中的人物从人们已经了解的、期待着的行为状态中超脱出去,在其言行中表现出比直接显露的性格特征更复杂、更深层的性格特点时,这个人物就具有了性格的厚度,也就是说变成了“圆形”人物。在《送爸妈一支玫瑰》中,刘向阳深入剖析和描绘人物,巧妙地塑造出一个个生动立体的人物形象。这类人物形象并非纯粹的“好”或“坏”,而是充满了现实生活的气息,展现了人物性格的多元性。
刘向阳在《送爸妈一支玫瑰》中,对人物的外貌、语言、心理、动作进行了生动而细致的刻画。通过为人物设计丰富的背景故事和经历,设置各种冲突、矛盾,以激发人物的情感和行动,展现其性格特点和内心世界,增加其立体感和深度。《最后一次行骗》中的中年妇女为给丈夫治病而倾尽所有。为了维持生活,她趁卖馒头的摊位上只有小孩时,用假钞购买馒头,然而孩子们的纯洁天真让她心生愧疚,最后选择归还钞票并决定不再行骗。这位中年妇女虽因生活无奈而犯错,但她及时主动悔改使她的形象在文章末尾变得立体。
《爷们五题》中的九爷出身不好,无妻无子。他对春枝动了歪心思但被拒绝,后春枝的丈夫秋成意外去世,九爷却在生活上主动帮助春枝。一次小米面临生命危险时,九爷甚至不顾个人安危,救下小米。尽管文末并未交代九爷的结局,但九爷的形象已然饱满生动。九爷虽有过不良企图,但他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善良和勇敢令人动容。
在《马良架线》中,马良被老乡诱导偷高压电线,后被警察抓获。他未能成为梦想中的优秀架线工,却进了监狱。回家后,他帮助家乡加装变压器,让村庄变得更加明亮,也找到了稳定的工作。马良反映了特定时代或文化背景下的普遍问题和现象。作者通过对这些人物形象的描绘和分析警示着读者,为文章赋予了教育色彩。
人的性格是多变的,多面的,人物形象也应当是丰富的。人物是该小说集的灵魂,为了赋予笔下的人物以生命。这类“原型”人物为作品增添了不少现实主义色彩。在部分篇章中,“圆形”人物往往以“反派”形象登场,而随着故事的发展,这类人物的多面性随之逐渐展现出来,或善良中带点小聪明,或热情但又贪心,成为复杂现实的代言人,带有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的影子和特质。另外,在上述篇章中,作者还采用了“零度写作”的方式。在《送爸妈一支玫瑰》中,刘向阳大多是以旁观者的视角,不带入主观情感地客观表述,故人物都真实地反映了现实,饱满立体,有血有肉,让读者身临其境。作者选取的事例离现实并不遥远,故事的主人公也不是触不可及,文中“知错就改”的情节赋予了作品教育意义,让读者自行评判,感悟为人之道。
作者巧妙地借用这些平凡生活事例,通过细腻的笔触和独特的角度塑造了立体、饱满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活在现实里,而非人们的刻板印象里。立体的人物形象拉近了读者与文章的距离,让读者对文章中的人物产生了认同感,从而引发心灵的震撼,令人回味无穷。
匠心独运的结尾展现世事无常
在《送爸妈一支玫瑰》中,刘向阳多用开放式结尾。点到为止的开放式结尾是小说中较为常见的一种结尾方式,其最显著的特征便是作者不直接给出故事的结局,而是由读者去发挥想象,通过自己的想象填补作者留下的空白。
作者在大部分小说中并非全篇采用全知视角,也未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部交代清楚,而是采用开放式结尾留白。这种由读者参与完成的“二次创作”往往会比单纯由作者“包办”的结尾更显魅力,蕴含着更丰富的想象力和更大的信息量。就像小说《边城》的结尾:“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给读者留下的是深沉悠长的叹惋和绵延不绝的期盼。故事虽平凡,感情却真挚充沛,不落俗套的结尾,能给人欲说还休的感觉。以下便是《送爸妈一支玫瑰》中两类较为突出的结尾方式。
第一类,结尾定格场景。作者在《戏味》中妙笔生花地利用双线并行,如“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般。莫雯伟有唱戏的天赋,通过艰苦磨砺,去了大城市,唱戏愈发炉火纯青;与此同时,幼时同伴小戈没有选择随波逐流出去打工,而是克服种种困难,留在乡村,照管田地,办得热火朝天。最后,以送戏下乡大型活动为契机,双线交叉。二人曾经步履维艰的生活曙光初现,再次变得绚烂多彩,曾经的坎坷挫折,都化作了成长的垫脚石。他们如同各自生长的幽草,虽经历风雨,但愈发萋萋繁茂,各自成就辉煌,共同为家乡的发展贡献力量,发扬花鼓戏。结尾用寥寥数语描绘了一幅充满生机与希望的乡村大舞台画面,让人心生向往。
再如《伏鸡》里老夫妇俩为儿子、儿媳一年的好兆头捉鸡,可年迈的他们已经力不从心。最后在全家人的配合下捉鸡成功。小说结尾用一组动宾词语将一家人处理伏鸡的场景定格,生活气息浓厚,幸福溢于言表。以定格画面结尾,既为文章增加了美感,留下了想象空间,也增强了文章感染力。刘向阳生于乡村、长于乡村,对农事再熟悉不过。捉鸡虽是村里常见的画面,作者以其结尾,怀乡之情不言而喻。另外,作者并非以哀景结尾,而是借用正面例子,表明即使是快节奏的时代里,也仍有人珍视和守护亲情,传承孝道。
第二类,结尾戛然而止。《留住青蛙》中的青蛙象征着乡村的自然环境,所以要留住的不仅是青蛙,更是大自然。文中两位主要人物扮演着矛盾的双方,师与生的身份之间更是交织着一份深厚的情感纽带。既对立又统一的复杂关系为故事增添了丰富的层次与深刻的内涵。故事的结尾,作者用“哆嗦”表现出杨丽的震惊和羞愧。戛然而止的结尾堪称神来之笔,既让读者意犹未尽,留下悬念,又引发读者思考,增加了文章的艺术性和文学感。
《送爸妈一支玫瑰》的这两类结尾模式各有千秋,曲终奏雅,情感的渲染充分而恰到好处,让文章焕发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其思想内核皆贴近所属篇章主题,从中蕴含地对世事无常的描述也牵动着读者的心,带给读者深深的共鸣,给读者以不同的阅读体验和感受,使文章如虎添翼,让平淡的话题迸发出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让读者沉醉。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文学创作源于生活。《送爸妈一支玫瑰》出版时已是2024年,作品所描绘出湘民地对不公命运的抗争、真挚的感情和湘乡的美好,表达的不仅是刘向阳对湘乡人民和乡村的喜爱,更可以将其视为是作者对人们艰苦奋斗历史的回响,对农村美好生活的怀念。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刘向阳是湘潭人,有着直接、真实的生活体验,对湘乡有着深刻的了解,他对湘乡的展现并非浅尝辄止、走马观花,而是入木三分。《送爸妈一支玫瑰》是他给湘乡的一封情书,字里行间是对湘乡世界的告白。文章语言并不华丽,甚至偏于口语化、方言化,但情感丰富而真实。作者以强大的洞察力和深刻的见解,让读者重新审视自己和周围的世界。他的创作绝不会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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