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3-25 07:10:04
文|黄亮斌
惊蛰过后,雨水一天接着一天。独坐书房,带一脸倦容,向北看去,天幕低垂,黑云阵阵,闪电带着雷鸣,雨似乎比昨天更大,全城已在烟雨之中,我最喜欢的城市美景——青山一脉的城北天际线,只能在想象当中。
这个春天,我沉浸在1933年长城春天的冰雪与战火硝烟,哪儿也没去,什么事也没有想,只是天天踏着春雨机械地上班。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梨花开了,这是每年春天第一拨鲜花。石楠抽出了淡红色嫩芽,杜鹃花拔出了新春的第一粒节,山茶树长出了圆润的苞蕾,斑鸠在雨中挥动沉重的翅膀。淅淅沥沥的雨中,冷雨溅落到我的鞋面,我穿过园子,继续向前走去,便到了圭塘河,我日日从此处过。
河水哗哗作响,这不是它的常态。圭塘河作为城市内河,它的常态几乎总是缺水,一湾浅浅的水在河道不着一丝声响、静静地流过,眼子菜和苦草在水中轻轻摇曳。闹市中这湾静静的河流,突然哗哗作响,甚至已呈澎湃之势、发出咆哮的声音,都源于连日来不歇的春雨。在绵绵春雨中,河岸的草地上有了茵茵的绿,细柳含着绿芽在风雨中舞动。不过,我自己的观察,春天的萌动,是从上周起潜伏在草地下的蚯蚓带来的,它们已经在大地上翻出了一堆又一堆的泥土。
唐代长沙窑青釉褐彩“春水春池满”诗文壶中,八个“春”字顺次描绘出春天带来的无限生机。资料图片
圭塘河激流澎湃,河水上还有不少漂浮物:枯草、树枝、塑料袋,甚至还有一个十分醒目的红色气球在河水中打着旋儿流过来、流过去。一场春雨,河流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把沿岸的垃圾带到河里,污水从小区的下水道溢出来,向河流奔去。不是污损我们的环保成就,而是城市太大,河流太小,本身载不动这么多突然而至的垃圾和污水。
这样的河水,虽然令我不爽,我还是希望它来得多一点,来得密一点。因为河流泛滥,才是它原本的模样,因为泛滥的河水,才能对它的躯体来一次痛快淋漓的洗浴。
更重要的是,全球气候变化下,我个人对水量的关心甚于对水质的关心。我在去年冬天,到过湘江的源头,到过澧水的源头,我知道湖南四水源头普遍存在的干旱。然后,我在元旦前夕,在长江到处黄沙的河道里游走,在洞庭湖干涸的湖泽里逡巡,我站在注滋河河底惆怅地看着缺水的河谷,揪心着洞庭湖腹地苔草的生长,我知道,它是每一年雁类飞到这里的食料,也是麋鹿的食料。
我知道,我眼前的这一湾带着腥味的河水,会走过浏阳河,走过湘江,最终流进洞庭湖和长江,聊解它暂时的干渴,滋润它干涸的胸怀。刚刚过去的冬天,有关长江的新闻令人焦虑:中游江段多家自来水厂出现腥臭味,原因莫衷一是;开挖荆州到汉江的运河再次被人提起,这是这个时代抢夺水资源的新的例证。
我知道,离农事越来越远的我,生活的丰歉已经与农业收成无关。我也知道,绵绵春雨,每一个城市人出行都不方便。但是我还是期待春雨,希望这样的雨下得更多一点、更大一点,因为我,知道大地的饥渴。我知道,我们离不开水,也离不开粮食。
一千年前,宋代大诗人苏轼被任命为陕西凤翔府判官,一场春雨下来,他在著名的《喜雨亭记》写道:“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乐,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一千年后,时逝世移,我对这场春雨的喜欢,竟然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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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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