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3-25 16:20:50
文/骆志平
谈到古琴,首先想到的就是伯牙、子期的那曲《高山流水遇知音》,风雅之怀,国士之风,落在儒袖谦谦中。古人曰:“无故不撤琴瑟。”古琴乃古代文人必备的雅器。
随着“非遗”的脚步,寻找古法琴弦中的悠然之境。春风未开口,明月未上弦,便有了山花起舞的身影,鸾凤归巢,潇湘烟雨,泛滥的心思,落进了琴弦中。
长沙古琴楚派传人秦晟长得文气、白净,圆脸盈和,说起古琴来,轻音叩齿,悠韵徐来,典型的白面书生。若存雅怀,执扇、吹箫、抚琴,都会释放出一种玉树临风的美感。
古琴,古称“琴”,又称瑶琴、七弦琴、楚琴、桐梓,源自古风古律古祭。舜帝时,琴弦乍起,五弦引路,携五行五音,纵横天地之间。后来,文王、武王各加一弦,变五弦为七弦,朝堂之上,鼓乐喧天,其为大器,亦为礼器和法器。
古琴匠心独具,满身中国结。三尺六寸的长度,寓意古历中一年三百六十天;宽6寸,取六合同春之美;面板圆弧形,底板平直,象征天圆地方。音槽,分龙池凤沼,以示天地万象;龙池八寸,寓意八个方位;凤澡四寸,代表四季,底部龙凤呈祥。横看是一把可供演奏的古琴,竖立则显枕、肩、腰、尾、足,可谓天人合一之雅物。
古人衣冠,均为蚕丝所制,面质柔软,温润轻奢。以蚕丝作弦,系于古琴之上,拓音叙怀,心随天籁,意抵苍穹,大自然的悠远、深沉,便会透过余音未歇的琴弦,流向江河湖海中。
进入现代以来,国人对古琴有所怠慢,过去那种璞玉在身、古琴抱怀的谦谦君子,随着儒衫褪尽,走得越来越远。相反,钢琴走进了西装革履中。不过,古琴之美,承载着天人合一的思想和意蕴,钢琴时尚奔放,二者不是一根䕨上结出的瓜,嚼出的味道不一样。
还记得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么,富贵人家的孩子,无心科举,未曾抚过琴。倒是林黛玉那双纤弱之手,抚起古琴来,邀得动天上的月光。其父亲林如海饱读诗书,效命于朝廷,忙碌之余,父爱不减,让林黛玉学会了琴瑟之礼。可惜,黛玉多愁善感,一首《葬花岒》,道尽了内心的哀怨和愁肠。
学古琴,入门并不难,琴谱为“减字谱”。初看像“天书”,字谱分上下左右四个部位,上半部表示左手,下半部表示右手,且标明了指法和徽位:“字简而义尽,文约而意赅。”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假以时日,就能走进古琴的心房。
或许,时代改变了我们的喜好,风口太急,留不住玉树临风的身影。然而,身上无璞玉,怀中无古琴。穿起古人的衣衫来,总会觉得肩肘显紧,衣摆不合。
看来,心中没有古风古韵,背再多的唐诗宋词,也吟不出琴瑟鼓笙来。要知道,古人填词作赋,依平仄而来,五音调式:“宫、商、角、徵、羽。”婉约回旋,全都刻在了古琴眉心上。清微淡远,词情泛滥,七弦绕梁,方可演绎君子之怀,人间万象。
古时罕有谱曲一说,古风古诗古词,上了古代文人的手,两手一抚,就化为了高山流水,平沙落雁,醉渔唱晚。正因为如此,琴棋书画中,琴列首位。2003年,古琴被当做中华文化活化石,列入首批世界“非遗”名目。
秦晟说:“长沙人玩古琴的历史很长,马王堆出土的七弦古琴,至今还能奏出汉代的歌赋。十大古琴名曲,湖湘大地占了四席,分别为《潇湘水云》《梅花三弄》《楚歌》《平沙落雁》。”
翻开中华五千年文案,炎帝、舜帝、神农氏,个个善斫善抚,宋代的徽宗、清代的乾隆不仅是抚琴的高手,还精研古琴制作,宋徽宗更是在内府单辟“万琴堂”,搜集天下古琴,亲自督造了“松石间意”“梅梢月”两张琴。
李白、杜甫、李清照、辛弃疾、陶渊明、岳飞、王夫之等,冠上嵌碧玉,怀中抱古琴,随意翻开其中一位的诗篇,都能找到拨弄琴弦的身影。
到了明末清初,古琴流派呈分枝散叶之势。在江、浙、闽派基础上,分化形成了虞山派、川派、吴门琴派、梅庵派、岭南派、广陵派、诸城派、九嶷派等。抚琴之人,除了帝王将相,越来越多隐匿江湖的道士高人,也加入了进来。
民国以后,九派琴人中,有杨宗稷、顾梅羹、吴兆基等三派宗师出自潇湘。可惜,一个去了北京,一个埋骨沈阳,一个定居苏州,长沙人抚得出古琴的曼妙,却没能将人才留在自己的家中。以至于长沙古琴之律渐弱,削减了三湘泗水的才情。
我问:“现在长沙玩古琴的人有多少?”秦晟说:“玩得稍微专业一点的大概五六百。与江浙一带相比,圈子不算大。不过,玩古琴的人在增多。”我接着问:“一把古琴多少钱,门槛高不高。”他说:“学古琴有门槛,初学者,一把琴起价也要好几千,定制上等的专业古琴,价格超出20万,一般的也要6、7万。”哦!真还有点贵,我忍不住啧了一下舌。秦晟则说,制琴工艺复杂,制一张好琴,耗时达两年,没这个价,咋活呀。
秦晟制琴,身边无帮手,从选材到上弦试音,全都一个人。他认为古琴有灵性,不同的人做出的古琴,音质不一样。他打了个比方,有如炒一道菜,几个厨师挤在一起,放的放盐,放的放油,肯定会弄得一团糟。
我问他:“一辈子能做多少张琴。”“大概500张吧。”他答道。我算了一下,每把均价8万,也就4000万,外加维护保养得来的收入,可过上宽松的日子。
“愁销路啵?”我又问。他说玩古琴的人都晓得其中门道,自己只管把琴做好,好琴值钱,大家都懂。一辈子做500把琴,量并不大,销售不成问题。
一张好的古琴,制作工艺考究,木材纹理要顺达,硬度要适中,不能有开裂。一般用天然风干的桐木、老杉木做面板,质地坚硬的梓木作底板。
他说:“清代之前科举考试,古琴是登科入仕的一道门槛。为什么要这样做?古琴中藏有太多的文化,读懂了古琴,才读得懂圣贤的心语,帝王的心思,民间的疾苦。”
如今,古琴已走入不少学府的课堂,这是一件大好事,陶冶性情的事,不论全都靠说教,不论抚琴的水平怎么样,只要走近过古琴,心中就能带上一份古人的叮咛。
得闲时,大伙不妨玩一玩,古琴称得上中国文化中最老的根,诗词、典故、折字、戏曲等文化的精髓都聚到了琴弦上。91个“泛音”,7个“散音”,147“按音”各展才华,当你听得懂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时,心中的月光就回到了古人的身边,到那时,再穿上一件古人的儒衫,一定更加合身又合体。
乘着雅兴正浓。周末,我邀秦晟来到了铜官窑国风乐园。我对秦晟说:“明清的老宅子几十栋,织成了长沙最老的街巷,榫卯穿梁,国风飞扬,总得有几张古琴摆进庭堂呀。”
他接过话头:“是的,这地方古风古韵,应该有古琴古律来作伴。”我说:“那你先来一曲《广陵散》,然后再携古琴上江堤,轻抚《醉渔唱晚》,这样,‘海丝’路上的江帆,从石渚湖码头启航,经扬州出海远行,才会心中有月光,日日存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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