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国美术学院动画与游戏学院 邹文心

本课程我以动画短片《LOOP》来探讨动画形式语言的艺术。《LOOP》译作《机械生活》，又名《循环人生》，是西班牙导演巴勃罗·波莱德里(Pablo Polledri)于2021年发布的动画作品，时长6分钟。

波莱德里导演十分关注人类的生存问题以及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在2016年创作了他的第一部动画短片《CORP》。该片的海报是一个带着高筒帽的大老板单手把握着地球，传达出导演对少数人掌握着巨大权力的不满，艳红色的背景也表达了激烈的愤懑情绪。波莱德里给该片的简介确也写着：野心、劳动剥削、环境污染、人类退化、剩余价值、腐败等等，充斥在自由市场的梦幻世界中。

（《CORP》，2016，阿根廷）

我在互联网上只搜索到《CORP》的海报和简介，并无原片。想来是该片过于洋溢的负面情感，让人敬而远之，没有得到太广泛的传播。深入搜索后还发现，在波莱德里创作该片时国籍为阿根廷，后续同一主题的《LOOP》发表时已经成为西班牙人，从2016到2021的5年间，导演个人应该也有不少深刻的人生体验，面对生活的态度也变得更为成熟，这也反映到了他的作品《LOOP》中。

（《LOOP》,2021,西班牙）

《LOOP》故事梗概表述了，在这个社会中，每个人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每个居民都是一个大钟中齿轮的一部分，在这个时钟中，系统的和谐是由这种永恒不变的发生来维持的。在一个社会中，每个居民在永恒的循环中都有特定的角色和特定的行动，一对夫妇决定做一些不同的事情。每个人都依赖于另一个人。在《LOOP》中，波莱德里进一步尝试探讨自我与社会的关系，面对反复的摧折磨损，他依然怀抱希望和理想，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木长春，表达了个人面对命运循环积极反抗的态度。

谐律与新音、错位与真实的交融。作品的细节让我们感悟到了谐律与新音、错位与真实的交融。图形的“循环”是作品最重要的特色表达。通过无限符号∞的重复使用不断强化强调，基本每一帧画面都有出现∞，在路牌、车厢、公路、监控室屏幕、墙上砖块的刻画、影院的红蓝眼镜……甚至LOOP本身就是L∞P；以极其强烈的形式感，在视觉上强调循环这一主题。声音，音乐有强烈节奏感，配合规律闪烁的画面，从每一声节拍表达“循环”的概念；类似游戏的音效，表示此间为荒诞虚拟的世界，但设置合理的声音反馈又让你感受到与真实生活的似曾相识。剧情，全片多次重复小单元相同连续情节，放映速度逐渐加快；整体剧情循环闭合，从阳光灿烂的门洞下亲吻的情侣开始，也从完全一致的画面结束；整体运用了三次循环，第一次介绍世界观，这个世界的人们总是在重复刻板行为，第二次表明故事在反复，这样的日子亦是日复一日，第三次告诉你就连看似打破循环的“反抗”，其实也是更大循环的组成部分。好比在的乐曲中，乍听突兀仿佛出现的杂音，其实是有意设计的戏剧性安排，充分调动了观者的情绪。

隐喻与讽刺修辞手法的运用。人物，运用了多组对比表达作者态度。描写了“演员”一些搞笑的刻板行为，不论什么性格，他们的生活都日复一日，非常自然地让观众意识到，跳出规律的那一对男女就是主人公（尽管他们非常普通），会代入他们的立场；“猎手”黑衣人对跳出循环的“演员”出手狠厉，却对沉浸循环的人十分体贴，甚至给睡觉的懒汉轻轻盖上被子，荒诞不经； 街边挨打和施暴的人、公司里的打工人和老板，尽管都在重复，但是他们感受截然相反；似乎在暗示，养尊处优的人总是养尊处优，而生活在泥淖中的人，尽管去挣扎，还是循环这泥潭中的人生。

道具的设置与氛围的烘托。道具，循序渐进、愈发激烈的追捕行动展现了道具激光枪的功能作用，它可以强制让“演员”重新就位，这个设定给荒诞的剧情增加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合理性，并不生硬；这种道具演出，对于游戏中的引导设计，也很有启示。气氛，本来较为严肃沉重的主题，却通过轻松有趣的形式进行叙述，讽刺意味在对比中更加强烈，情感震动更为深刻；电子音、红黑色调、尖锐干瘦的造型，以某种春秋笔法的方式，表达了作者批判的态度。反复观看《LOOP》这个短片，新的感受层出不穷，前面几遍，我读到的是绝望，细细再看，其实导演还是心存希望。

“功名难合若捕影，日月据易如循环”。我不禁想起曾巩的《车轩小饮呈坐中》一诗，功名难以得到如影子般的捕捉，而日月的循环却如此容易，诗中最后他选择了放松身心、享受酒宴和友情的方式来逃避现实的困境。面对官场的压力和困境，曾巩自嘲地笑自己拙笨无能，难以攀登实现高远的志向。然而，他认为高尚的情操能够抵挡住庸俗和吝啬的环境，使他在身体疲惫的时候感到心灵的明亮。他对于功名的追逐已经不再热衷，而是选择了简单的生活，以自己独特方式，在困境中坚强，酒没有麻木他的痛苦，更催发了他的激情，在现实与理想之间畅游，表达了对自由和宁静的向往。

波莱德里在作品《LOOP》中，也表达了对相似困境的探讨，用近乎嘲弄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反抗不能的故事，第一部作品《CORP》更偏向嘲笑他人、批判外在的世界，经历生活磨砺之后再创作的第二部作品，就更倾向自嘲，放下了尖锐激昂的情绪，展示了看透和超脱，最终呼唤人们放下功利心态，享受生活中的真实和喜悦。就像那对主人公情侣一样，尽管身处不可逃脱困境，依然没有放弃追求属于自己那份幸福。整体上，《LOOP》在简洁明快的形式语言中表达了导演对社会环境的思考和对自由人生的向往，同时传递了一种豁达和超脱的态度。

课程后期下乡去吴昌硕的故乡鄣吴采风，从实地更深入地了解了一代大师的人生和处世态度。

吴昌硕的书法绘画极力主张气势，他常说作画时需凭一股气，为诺上人画荷赋句：“墨池点破秋冥冥，苦铁画气不画形”。在他的话语和题跋中，经常提到关于气的内容，如：“梦痕诗人养浩气，道我笔气齐幽燕”等等。

吴昌硕画竹是久负盛名，在他的笔下画谱中，竹叶的“个”字“介”字等程式化手法难得一见。他画竹之干以纵向取势，竹叶则横向取势，满纸生风，凛凛袭人，具有动人心魄的气势。他自谓生平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作书之法作画，诸如：“离奇作画偏爱我，谓是篆籀非丹青”，画与篆法可合并。深思力索一意唯孤行之类，夫子自道时有所见。

（鄣吴吴昌硕故居所摄篆刻作品）

吴昌硕画竹曾题金错刀，笔下墨浓如漆，劲笔横扫，重叠飞白，无所顾忌。正如他论画所讲的作画时需凭一股气，他将画梅称为扫梅，与米芾的刷字可谓异曲同工。吴昌硕的笔墨功夫曾得到任伯年的称许，但吴昌硕没有以笔墨自矜，岂能固步自封。既有书法、篆刻及诗文等多方面的修养，又踏踏实实的学习绘画，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画家，而不是一般满足于逸笔草草的票友。这是吴昌硕的高明处，也是学吴昌硕的不易处。

70岁以后是吴昌硕回合的巅峰时期，这一时期吴昌硕的绘画真正将诗书画融为一体，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晚年的吴昌硕，创作了以重、拙、大的金石笔法入画的大量花卉作品，把金石书法与绘画的潮流推向新的阶段，成为金石大写意画的最高成就者。他晚年除了因卧病万不得已，偶尔搁笔以外，每天写字作画从不间断，直到逝世前三天，他还画了一幅兰花，照样气势宏阔，毫无衰退之气。最后绝笔，苍净郁律，意气横溢，将非庄周所谓神全者耶？

我对吴昌硕的最初印象是个基本功十分过硬，但风格平平无奇的技术大师；但在了解他早年经历的兵荒马乱和他的学习经历之后，逐渐理解他作品中的那种“金石味”，理解他诗书画印集于一体的成就，懂得欣赏他人品、才情、技艺缺一不可的伟大。

知人论世，以意逆志，要先了解作者后再批评其作品，单凭自己的理解去认识作者的意图是片面的，是有可能歪曲作者原意的。本文分析了三位创作者，从古到今，由外到中，他们都面对着相同的明月和人生困境，有着相似的心境，但他们都找到自己独特的出路。在寻找风格的路途上，需要自我的坚持，风格无对错，可贵的是有风格。

责编：甄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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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审：周韬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