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3-27 07:05:26
文|胡灵芝
一
江河湖溪,无不是水道。能进入《水经注》,亦不失为名水道。沅水,即为其一。
郦道元在《水经注》中道:“武陵有五溪,谓雄溪,满溪,酉溪,潕溪,辰溪。”潕溪,即为沅水,挟巫风傩韵、苗蛮土俗,奔流而来。
一道沅水,就是一部立体的、生动的历史。
二
没有沅水,楚辞,将会失色不少。
那时,沅水水深回流,漩涡重重,两岸山岭高大蔽日,树木幽深。屈原先惑而后定,叹一声:“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今之人?”忠臣不一定被任用,贤者不一定被推荐,伍子胥遭灾祸,比干被剁成肉泥,与前世相比,又何必埋怨今人呢?生不逢时,满怀忠义而不得志,只好飘然远行了。
后来,渔父问屈原:“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至于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这样的沅水,这样的清浊之辩,是屈原与沅水的和光同尘。
于是,行吟泽畔的日子里,屈原把家国和沅水流淌在他的翰墨里,迢迢万里,念念不忘。
三
1934年的沅水,是沈从文的沅水。
他从桃源乘船,逆水而上,一头扑进沅水的怀抱里,快乐地写信、画画,一腔乡情赋笔端。
河水极清浅,河床中的石子圆如棋子,河的两岸青山翠碧,岸的高处皆有吊脚楼。他说:“河两岸是如此美丽,我画得出它的轮廓,但声音、颜色、光,可是永远无法画出来了。”
坐在船舱口的日光下,对着汤汤的水道,他清算与沅水的旧账。这河水过去给予的是知识,如今给予的是智慧。山头一抹淡淡的午后阳光感动着他,水底的石头也感动着他,心如透明烛照,对万事百物,对拉船人与小小船只,一切都那么爱着,十分温暖地爱着。
日夜不断千古长流的沅水,水里的石头和沙子、水面腐烂的草木、破碎的船板、小小的灰色的渔船、船舷黑色的鱼鹰,触动了他的惆怅。他用尊敬和爱郑重地书写着石滩上行走的拉船人,那么忠实庄严的生活,担负了自己的那份命运,为自己,为儿女,继续在这世界中活下去。不问所过的是如何贫贱艰难的日子,却从不逃避为了求生而应有的一切努力。
他去绒线铺里寻找翠翠,眼前那个有双发光乌亮的眼珠、直直鼻子的小翠使他想起十七年前的翠翠,他的心跳跃着、混乱着,仰问星空:过去的,有谁能拦住不让它过去?又有谁能制止不许它再来?
他坐在船的后舱,看天、地、人,看这条大地上飘逸灵秀的沅水给他的智慧和彻悟。
伫立在沅水岸边的黄昏里,我的耳畔,橹歌再次响起,是谁,在岁月的那边高吟“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是谁,又在时间的那畔书写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能理解人”?
沅水,在金色的光影里,一切极朴野,一切不普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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