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本楚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才情出众的诗人崔护在此诗中设置描画了两个场景,一是“寻春艳遇”;二是“重寻不遇”。虽然场景相同,却物是人非,诗意诗境通过对比,诗人不仅为灿若桃花的“人面”设置了美好的背景,衬托出光彩照人的少女面影,而且含蓄地表现出诗人目注神驰,情动意摇的神恋情状和双方目光碰撞,含情脉脉,未通言语的景情。可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伫立桃树下的那朵不期而遇的青春“桃花”如今已杳然无踪,只有满树含笑的桃花盛开春天里。凝睇含笑,脉脉含情的那一朵艳红去向何方?美好的回忆与无限的惆怅留在诗人的心灵里……

近日,应辰溪县委网信办之约,参加其精心策划开展的“春意盎然,浪漫辰溪”踏春活动,踏着春天生机勃发的脚步,直奔那个桃花盛开的地方——辰阳镇熊首山。

在那藏满粉红色的浪漫梦境的山峦奇峰里,跌宕涌流着桃林花海的潮浪波澜,万千足迹跳闪浪尖,万千故事深流波底,满山的绿波彩浪,荡漾着诗意画卷,接地连天,奔流远方。

爬上岭头峦怀,步入花海红波,值身彩浪荡漾之中,如同脚踏浪尖,头顶蓝天。自下而上仰视花潮,仿佛挂在天上的红瀑,飞流直下,彩珠飞扬;从上往下俯视花海,如同长空彩潮卷浪,淹没吞食天地之势,涛涌万山,瀑流沅江。

我正仰望着一颗满树桃花的绿叶繁枝,从枝头到花蒂,从花蒂到花瓣;从浅红到深红,从粉白到粉红,枝头长满了春意,花瓣含笑着春色,枝枝春风暖,朵朵满春情。我出神地看着看着,恍惚间,眼前的树下突然冒出一个晃动的人影,模糊地摇动着,慢慢地摇进了我记忆的深处。

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那是我从事民办教师的年月。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县教育局举办全县中小学语文骨干教师培训班,我被抽调到培训班的秘书处。除了白天正常参加培训之外,还要晚上加班刻印蜡纸钢板,编写讲义与简报。夜间加班,工作的确苦累,但我每晚都能吃到一碗香辣肉丝面。那时的面条属高级食品,一般人是吃不到的,于是也收获了许多老师们羡慕的眼光,认为我比他们有“本事”。其实是我高中时那位恩师的偏爱,有意培养我的写作能力,提高我硬笔书法的水平。在那期间有老师汗水心血的浇灌,我的确获得了栽培与锻炼。

培训期间的那个周末下午,一位同班的女老师突然来到秘书处办公室,说是要请我去她家吃晚饭。正当星期天下午,同办公室的城里老师都回家了,仅我个人想乘着安静写个文稿。见她那恳切的话语,文静的站姿,泛起红晕的脸庞,如同一朵轻放的桃花,芬芳出花露润泽的明丽。

“刘老师呀,请你吃饭,不赏脸吗?”

说话时,她的声音仿佛有点颤抖,那颤抖的声音也同时颤抖了我的心房,那闪动的眉眼仿佛在闪动着我的心门,的确使人难以拒绝。

“瞿老师呀,晚上要加班编写简报,实在没有时间,现在就准备动笔,换个时间好吗?真的非常感谢你啊!”我艰难地、断断续续的回答,她似乎也洞察了我的言不由衷的表情。

“刘老师呀,你真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你的刘老师在我面前表扬过你呢,说你聪明,有写作天赋,上进心很强,今天请你去吃饭是个由头,主要是想邀请你去看桃花,我家门前有一片桃林,正是花儿怒放之时……”

“花儿怒放?花儿怒放,一篇很好的散文标题呀!那就去吧,早去早回。”我的心意仿佛扬起了脚步。

爬上百蹬岩,翻过山坳,但见土墙木屋,青瓦炊烟。瞿老师举手指着前方对我说:“刘老师你看,前方那幢小小木屋,矮矮的,就是我的家,屋后那片桃林花海便是我的乐园,我们先去看桃花吧。”

“好,先去观桃花,赏美景,难怪你叫瞿桃花,是因桃花而得名吗?”

“刘老师好聪明啊,说得准呢。母亲生我之时正是桃花盛开之际,就是当年的今天。”

“那今天就是你的生日啊!怎么不早说,我两袖清风,怎能进你的家门呢?看看桃花,我就马上回办公室去了。”

“我没有说今天是生日,毛主席说:‘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这个今朝就是指今天早晨吗?亏你还是写文章的人呢……”

我开心地笑了:“说得真好呀,我明天请求一下明文老师就请你来编写简报不是更好吗?”

“我哪有那个本事,千万不要说啊!我只是在想,桃花怒放之季,就是我妈妈痛苦之时……”

“看到你体如柳枝,脸如桃花,眉似叶芽,眼似果核,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可想你妈妈一定是位美女母亲啊!”

“你不要把文章写得这么美,让更多人来羡慕你是吗?”

“文章再美又有什么用呢?我是民办的,你是公办的,谁会来羡慕一个民办教师呢?”

“民办有什么关系呢,凭你的本事,不出三五年就是公办的了,我不是在羡慕你吗?”

“你可能是听了刘老师的话,是对老师的信任吧!那也许是老师的偏爱呀!”

“老师对有特长、有本事的学生一定是偏爱的,相信你也会偏爱一些学生的……”

“谢谢你对一位老师的深信无疑,对一个学生的偏爱与在乎,不说这些了。在这满园桃花的热烈中,让我想起了唐代诗人一首流传千古的佳作,你一定是记得的,你的普通话很标准,你来诵读一遍?”

“你的嗓音洪亮,情感饱满,还是你读得好,这诗也适合男声诵读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在,桃花依旧笑春风。”

“如果我明年的春天再来看你,你还能笑迎在今天的桃林花海中吗?”

“那要看你能不能来哟,你不是唐代的崔护,我也不是他笔下的‘人面’,遇见是缘分,刻意难追求呀……”

“好了,时辰已晚,我该下山了,我要去赶写文稿呀,今晚必须出一期简报,明早发到各班的学员们手里……”

“今晚的饭菜,昨天就给妈妈讲好的,你不去吃,你好好想想吧……”

话音未落,她一手抓住了我的衣角,闪眼之间,我发现了她的眼眶湿润了。我颤抖着身子用力转身,一颗衣扣掉落在她的手背,她松手了,在她弯腰去拾起那颗衣扣的刹那间,我奔跑而去。她追到山坳上,大声哭喊着:“刘本楚老师呀——你就这样跑了,你一定会后悔的呀……”

下山的路上,她那应山应湾的喊声,久久萦绕在我的耳畔,我奔跑的脚步似乎踏着她嘤嘤的哭泣声和她那滚淌的泪水。我的心灵也在哭啼颤抖,泪滴声声……

第二年春季教师培训时,我特意去熊首山顶瞿家湾小学寻找她,果然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只有桃花笑春风。我问路人的一位陈老婆婆,她说:“哎呀,去年冬天,她已嫁人调到外县去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多好的一个老师呀!她出嫁的那一天,全校的学生娃儿,全村的老老少少都哭着送她到那山坳上,她自己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啦……”

今天,我伫立在明媚的春光里,目睹着桃花树下的张张笑脸,怎能不使我思念当年的那张诱人的桃花脸呢?尤其眼前不远处的那颗桃花树下的那张恰似一朵鲜嫩而艳丽的桃花。她是谁?我问网信办的工作人员,他们告诉我,那是省红网的杨记者。多么美好的花容月貌啊!你看,她正痴情着那树茂密的桃花,仿佛正与厚意深情的桃花对话,正在深情的采访桃花,深情地倾听桃花的心语。桃花说:“感谢你啊,美女记者,我的美丽一定会美丽在你的笑尖下,美丽在你的文采中,当我成熟成果实的时候,你一定要再来啊!……”

杨记者对着桃花说:“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把你写成诗文,传播天下,让地球上的人们,品味你的脆香,吃到你的鲜甜……”

此时此刻,又让我想起了谭家场乡道光屯村思牛湾的那片满山桃果飘香的时候,仿佛听到了那天边累累的桃果深处飘来的歌声:

“阿哥爬上思牛湾,思牛湾里桃果鲜。要是阿哥爱鲜桃,乡妹陪哥到明天。”

“乡妹陪哥到明天,哥将登上山峰巅。满坡甜桃哥全收,送去天涯海角边。”

当年这两首山歌对唱,使思牛湾的桃果抢手天涯,每年果实成熟之时,不到半月,近百万公斤的鲜桃被抢购一空。眼前杨记者与桃花的对话,就预示着这片桃花孕育的果实将甘甜大江南北,海角天涯。

我正着迷于杨记者与桃花专情的情境里,突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喊声:“杨记者,刘老师呀,我们准备下山了,还要去修溪乡和柿溪乡呢……”

网信办廖主任的声音,惊醒了我缠绵的思绪。

下山的路上,我又一次看到了网信办那个个青春的姿容,那张张年轻的笑脸,不正是这满山遍野的朵朵桃花吗?明年的春天这桃林花海里,一定是人面仍在花容中,陪伴桃花笑春风……

责编：刘瀚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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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